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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内

安陵容小憩了没多久,便在宝鹂的伺候下起身,她轻声问道。

“宝鹊与小林子,他们可曾从宫外归来?”

三日前的深夜,永安贝勒府传来了噩耗,贝勒府的主人不幸失足落水溺亡。

在养心殿处理折子的皇上闻言,当即派苏培盛领着人前去查询永安贝勒落水的原因。

直到今日早晨,才允许他人踏入贝勒府,以示哀悼。

安陵容这就派了宝鹊和小林子前往。

按理说应由弘瞻带领弟弟妹妹们前往吊唁,但皇上念及永安贝勒死状可怖,恐惊吓到年幼的孩子们,吊唁之事便作罢。

“回禀主子,奴婢进来之前,并未见到他们二人的踪影。”

宝鹂恭敬地回话,手中的梳子轻柔地穿梭于发丝之间,未有任何的停顿。

“那苏培盛呢?他是否已回宫?”

“主子,苏总管这几日一直在宫外忙活,未曾听说他回宫的消息。奴婢听人说苏总管在宫外置有宅院,想必是住在了那处。”

这消息在宫人间传遍了。

有人说苏培盛遭到了皇上的厌弃,也有人说苏培盛是得了皇上的看重,让他操办永安贝勒的后事。

反正好、坏的传言都有,幸好宝鹂在晌午时听了一耳朵。

“主子,奴婢听闻苏总管这次出宫还带了好几个小太监使唤,这小日子过得可真舒服。”

安陵容透过镜子看到宝鹂脸上只是单纯的羡慕,她温和的笑了笑。

“苏培盛侍奉皇上尽心竭力,想必那宅院是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的。他那个年纪在民间来看,早该过上富家翁的潇洒日子了。”

“不过他能在宫外停留那么久,确实令人羡慕。”

安陵容也只有初入京城时在外面匆匆逛了几家店铺。

后来听华贵妃说多了京城的繁华,她偶尔也会想着什么时候有空能去感受一下宫外的热闹。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请安的声音。

“主子,奴婢已从贝勒府返回。”

“好,你一路辛苦,先去歇会儿吧。”

安陵容没有直接将人叫进来,有些事情不适合当着宝鹂的面商量。

“宝鹂,你即将年满二十五,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出宫?这些年你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可破例提前送你出宫。”

这人跟在她身边多年,安陵容想问问她的意见,在宫里乱起来前提前做好安排。

“回主子,奴婢眼下还拿不定主意。”

宝鹂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低声解释。

“奴婢月前同两位早先出宫的要好姐妹联络过。她们一人被父母押给了酗酒老男人,给弟弟换取读书的银钱,日日遭受毒打。”

“另一人家中父母兄嫂倒是对她疼爱,只是没想到挑选了一位心比天高的读书人,家中处处靠她操持。不仅将带出宫的体己银子和嫁妆全贴了进去,还累得接连落了两次胎。那家的老太太不感念她的付出,还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让她出钱给儿子纳妾以传宗接代。”

“她们二人都说宫外的日子像是泡在苦水里的,远不如宫里享福。”

宝鹂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奴婢趁着出宫的空隙,探望了从前对我还算照顾的嬷嬷。她在一小富人家伺候人,她说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满了年龄出宫的宫女生存更是艰难。”

宝鹂偷偷的看了安陵容一眼,见她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便壮着胆子继续说。

“到了年龄的宫女出宫都会被遣返回原籍,若是想在京城停留,须得尽快嫁人。”

“奴婢不想离弟弟太远,还请娘娘给奴婢指一条明路。”

宝鹂将头磕得“砰砰”响,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助与迷茫。

嬷嬷曾给她出过主意,若是她想留在京城,可介绍她给富户老爷做妾。

宝鹂当场拒绝,但嬷嬷威胁她说,像她这样没有家人依靠的女子,要是不尽快安稳下来,最终的归途只能是收留残缺之人的善堂或者烟花柳巷。

这些污人耳朵的话,她不敢轻易说给主子听。

宝鹂知道嬷嬷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在闲置宫殿扫灰的宫女,这才夸大其词的想要拿捏她。

不过她也因着嬷嬷的话特意去打听过,发现其中有主子安排的宫女基本上过得不算差。

宝鹂和弟弟商议后,就决定厚着脸皮向主子求助。

安陵容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宝鹂,说说你的想法吧?”

宝鹂当初是为了救弟弟才向她投诚,但这人怎么说呢?

行事有度,全按吩咐行事。

就比如方才苏培盛之事,若非她主动问起,宝鹂是不会上报的。

虽然她用起来不如宝鹊、宝鸽和小林子那般顺心,但她的忠心却是无可挑剔的。

“主子,奴婢......奴婢......”

安陵容见她吞吞吐吐,温声劝道。

“本宫入宫不久,你便来到我身边伺候。宝鹂你也是伺候我多年的老人了,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更何况本宫一直都盼着身边的人过得好。今日过问起你出宫之事,也并非说说而已。”

她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本来这事是要等你出宫的时候再说的,今日就提前告诉你。但凡在我跟前伺候的宫女满了年龄出宫时,本宫都会送一份嫁妆以表心意。”

安陵容想到宝鹂刚才所说伺候人的嬷嬷,又补充。

“就算有那不想嫁人的,拿着本宫赐下的东西也可保证暂时衣食无忧。”

宝鹂闻言,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主子,您待奴婢恩重如山,此生都无以报答。若非弟弟也入了宫中,奴婢愿此生都伺候在您身旁。”

“奴婢听闻上了年纪的太监会被送往中官村、恩济庄和就近的寺庙,私下去走访过......”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那些曾经有品阶的太监或许能在那里混个温饱,但底层的太监若是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了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包。

安陵容明白宝鹂的未尽之意,宫中低位的妃嫔都日子艰难,更何况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监。

她将雪白的帕子递到宝鹂的面前,“擦一下眼泪,别把一个白净的姑娘哭丑了。”

“本宫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你且先听一听。若是你尚无意中人,出宫后可先到本宫娘家过渡一段时日。在府中跟着嬷嬷学一些本事,往后如何安排全凭你自己。”

“你是嫁人也好,还是找地方做事,本宫都不会过多地干涉。”

“若是碰上了难处,可随时回府中求助。”

安陵容虽对宝鹂的上心程度不如宝鹊和宝鸽,但也容不得旁人欺负从她这里出去的人。

明白主子意思的宝鹂感动得泪流满面,将头磕得“砰砰”作响,激动地表态。

“奴婢愿意先回府上伺候。奴婢姐弟此生都是主子的人,愿随时听候娘娘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