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尘笑了笑,手臂收紧了一些。
她半靠半枕在他腿上,看了几眼天边的月,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脸。
他本是和她看的同一样东西,但她目光太明显,让他不禁低头去看她的脸。
“看什么?”
余晚之抬起手,指尖滑过他的脸,“你真好看,这样的角度,竟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说他会迷惑人,最会迷惑人的是她才对,否则为何他此刻隐隐有些失控。
沈让尘用手罩住她的脸,指尖从额头慢慢滑下来,“闭眼。”
她听话的闭上眼,感受着夜里风,夏夜的潮热在相爱的人面前不值一提,她就这样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沈让尘不禁低眸看着她的脸,睡着了跟只猫儿似的。
她曾是最为狡猾的狐狸,盔甲被他一层一层杀了个干净,露出了内里的柔和,他把她拢在怀里,去瞧天上的月。
竟在此刻生出些贪婪,希望天永远不要亮。
可天总是要亮的,晨曦的光打上屋檐,沈让尘用手遮住她的眼。
到底还是炎夏,太阳一出来便开始热起来,她人还没醒,鼻尖已冒出了汗珠。
沈让尘抬手抹掉她鼻尖的汗,抱着她跃下房檐,落地时身形一滞。
腿被她躺了大半夜,落地时有些麻木,他站在原地缓了片刻,正想抱着她往屋里走,直觉让他瞬间转头。
楼七的脸挤在窗缝里,见他看过去,慌忙关窗,窗户关得有些猛,哐的一声。
余晚之似乎这时才醒,惺忪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领子,这个动作让沈让尘身体瞬间僵直,低眸看她。
那股狐狸般的聪明劲不在了,跟只没睡醒的猫儿似的。
他踢上房门,把她放上床榻,余晚之彻底清醒过来。
她躺在床上有些愣神,昨夜怎么靠进他怀里的不记得了,反正就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什么姿势舒服就怎么靠,靠得舒服了,自然就睡着了。
“我走了,天刚亮,你再睡会儿。”沈让尘抽下发簪放在一旁,替她搭好薄衾,直起身。
余晚之下意识伸手,抓在了他的袖子上,却没有开口。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抓住他,只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眼神让人难以招架。
沈让尘喉结滑动,改握住她的手,“闺房留人,懂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呀。”
可看那眼神分明是懂的,沈让尘并不拆穿,“会让好人变成坏人。”
“那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让尘摩挲着她的手,“正在考虑当中。”
“那你快些考虑。”余晚之说。
“莫要再胡闹。”他忽然严肃起来,“好人难做,不要考验我。”
余晚之眉眼一弯,“那你经得起考验吗?”
“那必然是经得起的。”沈让尘低下头,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好眠。”
余晚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领口,说出她昨夜就想说的话。
“以后不必再执着于什么芙蓉。”
“为何?”
“因为我更喜欢你。”
沈让尘如同被泡在了蜜罐里,从眉眼到发丝都是柔的,“可我已答应你每年种一棵树。”
“每年的树还是要种,不管种什么树都行,我不要芙蓉林,我想要一片果子林。”
“好,”他眼神温柔,“栽你喜欢吃的果树,一年四季都有。”
余晚之点了点头,这答案算是满意了。
她慢慢松开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把,“走吧。”
沈让尘纹丝不动,一手撑在榻上罩着她,“天贶节那日,我派人来接你。”
说完了才起身。
看着他离开,房门关闭,余晚之翻了个身,抱着衾被把脸埋进去滚了滚,逸出了几丝轻快的笑声。
沈让尘走入院中,楼七的窗户重新打开条缝,要闭不闭的,楼七的眼珠子在后面晃来晃去。
“看够了?”
“没够,不是。”楼七连忙改口,“是没看。”
沈让尘抬脚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
“二公子。”见了他,余锦棠犯怵地往旁边让了让。
沈让尘却在她跟前停下脚步,“去找你阿姐?”
余锦棠点头。
“晚些再去。”沈让尘道:“她刚睡。”
说罢离开,留余锦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刚睡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昨夜一夜没睡了?
孤男寡女一夜不睡到天明,她在哪个话本子上看过来着?书上描述得十分隐晦,那两人不睡是干什么来着?
“快快快。”余锦棠转身就走,“我得回去先翻翻书。”
丫鬟跟在后面,“小姐大清早翻书做什么?”
余锦棠一本正经地说:“答案自在书中。”
余锦棠提着裙摆飞奔回自个儿院中,没找到之前看过的那本,不是在自己这里,那多半是在游远那里看书的时候随手扔那儿了,于是转头就往游远院里钻。
读书人习惯早起,游远天刚亮就已起身。
余家待他很好,不但有屋子住,还给他分了间书房,书册珍贵,贫寒之家多是借书看,余锦安又赠予他一些。
余锦棠直奔游远书房,进屋就开始在书架上翻找。
游远错愕起身,余锦棠虽每日都来,却从未来得这样早过。
多是午后才来,他看书,她便在一旁看话本子打发时间,看得时哭时笑,那认真的模样,要不是看的是话本,游远都要怀疑她读书读疯了。
“你在找什么?”游远停在她身后,温声说:“我帮你找。”
“我之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子呢。”余锦棠头也不回,边说边找。
“都在这里了。”游远指着一层。
书架上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那一层在最中间,既不用弯腰,也不用踮脚去取。
余锦棠毫无察觉,翻开一本不是便扔在一边,随口道:“你帮我收的吗?”
她在游远的书房置了张低案,就在靠窗的地方,地上铺着氍毹,她时常在那里读话本,书也是东一本西一本扔了一地。
游远眼睫微颤了一下,轻轻说了声,“嗯。”
那堆书在她的翻找下又乱了,他站在侧后方,盯着她的后脑勺看,她扔一本,他便伸手捡一本,原封不动地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