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安静一片。
周沐寒也不等政渊帝回答,就出声道:“好了,尚书大人且回去吧,顺便告知外面的承恩公等人,不必候着了,皇上今日不会召见他们了。”
兵部尚书知道周沐寒得政渊帝宠信,可如此越俎代庖的替当今圣上发号施令,他哪里敢听?当下惶恐不安地偷偷瞄向政渊帝。
“看什么看,还不给朕滚出去!”政渊帝喝道,语气里却已经没了多少怒气。
兵部尚书连忙磕头告退,出得门来擦了一把冷汗,心中对周沐寒的得宠程度,再次提了一个高度。
御书房内只余政渊帝与周沐寒二人,周沐寒屈膝跪了下去:“微臣叩见皇上。”
政渊帝也不叫起,只目光幽沉的看着眼前这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庞。
“周沐寒。”
“微臣在。”
“朕听说,今日你与那文顺侯之女见面了?”
“是。在月渐楼雅间。”
“你倒是回答得干脆。”政渊帝轻笑出声。
周沐寒并不言语,只眸子微垂。
见他如此模样,政渊帝颇有些无趣,当下微微慵懒地往后靠了靠,道:“说说吧,她找你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因着前些时日的事情,她讹上你了,想要你娶她为妻吧。”
“微臣以为皇上知道她为了什么。”
闻言,政渊帝目光越发幽沉。
当时雅间内只周沐寒与沈凌欣二人,就连金玥都被遣了出去,他有何通天本事,能够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政渊帝并不显露分毫,只语气淡淡地说:“朕要你自己说。”
“是。沈大姑娘说前些日子得见了神医谷的然尘,然尘说她母亲林氏中毒在身,给了她一张解毒的方子。她没有能力寻到方子上的药材,求到了微臣面前。”
“方子呢?”
“微臣已经交给金玥,让他吩咐下去了。”
政渊帝缓缓坐直身子。
“朕没有记错的话,然尘目前是跟在你的身边。”
“不是跟。他只是对微臣身上的毒感兴趣,也对其他的毒感兴趣。”周沐寒语调平平,越发证明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闻言,政渊帝轻嗤一声。
那然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身为神医谷的大夫,不去钻研他的医术,偏偏对各种奇奇怪怪的毒感兴趣!既如此他就不该拜在神医谷门下,而应该去跟那什么毒鬼之类的学习。
想罢,政渊帝再问:“也就是说,然尘并非是你派去文顺侯府的?”
“微臣没有那份闲心。”
“那你怎么有闲心帮这个沈氏女?”
周沐寒再次垂了垂眸子,说:“微臣以为这是皇上所希望的。林家人已经死绝了,若是出身林家的文顺侯夫人再死了,并非是好事。”
政渊帝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周沐寒就明白他并未说错。
所以,文顺侯是个蠢的,以为宣扬林氏病重,最终病故就会没事了,殊不知……
周沐寒继续道:“林家虽然是武将世家,却也有不少的亲朋故旧是文人。文人的嘴如同锋利的刀。”
“锋利的刀?难道他们还敢冲着朕挥刀?就不怕朕摘了他们的脑袋!”
“悠悠众口岂能尽封?何况,皇上并非太子,又岂是滥杀之人?”
听到这话,政渊帝面色微沉:“太子又做了什么,让你这般说他?”
只是不等周沐寒回答,政渊帝就丝毫不以为意地摆手道:“罢了。他是一国储君,私底下做些什么无伤大雅,你也不必总揪着他不放。”
周沐寒微微攥了攥拳头,太子为了玩乐,致使一百多百姓无辜丧命,在政渊帝的眼中却是无伤大雅!
这时,政渊帝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问:“说起来,这然尘也来京城两年了吧?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有。他又给微臣开了一张方子。”
也不待政渊帝说什么,周沐寒径直从袖袋拿出先前写好的清单,呈到了政渊帝面前,随后回到原地跪好。
政渊帝瞄了几眼,忽然笑道:“这是药方?他怕不是要开一间药铺。唔……好像不是药铺,是杂货铺子。这回他又说有几成把握?”
周沐寒默了一瞬才回答:“十成。”
“哈哈哈……”
政渊帝哈哈大笑起来。
两年了,每一次那个然尘说要给周沐寒解毒,都说有十成把握,然后每一回都是做了无用功。
得亏周沐寒身体硬朗,否则凭然尘这般折腾,用不了几回,怕是周沐寒坟头草都长几尺高了。
政渊帝笑得欢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而周沐寒跪在那里眉眼不动。
“起来吧,总跪着像什么样子。”
“谢皇上。”
周沐寒起身,顺手接过了政渊帝毫不在意扔了回来的那张清单。
之后,政渊帝指了指依旧散在地上的奏折,道:“灿谷国进犯一事,你怎么看的?”
“微臣说过,不过是弹丸小国不足为惧。皇上恼怒的也不是灿谷国进犯,而是王将军擅作主张,无诏出兵。”
听得此话,政渊帝先是斜睨了周沐寒一眼,此子倒是比太子和那些个皇子们,还要了解他。
随即政渊帝冷哼道:“哼!王道源不但生了个好女儿,还生了个好儿子!”
“皇上有诸位皇子、公主。太子如今更是可以代皇上理政,替皇上分忧。”
闻言,政渊帝嗤笑出声:“朕还要与那老家伙比谁更能生不成?”
只听到后半句,政渊帝目光幽沉了一下,忽然说道:“太子近日与岱王走得挺近?”
“岱王爷虽然是闲散王爷,却也管着宗人府的事,太子近些日子纳了几名良悌。”
政渊帝沉了眉眼:“闲散?朕看他是忘记了该守的本分了!”
周沐寒看了一眼政渊帝的神情,道:“微臣会寻机敲打一下岱王爷。”
“不仅是敲打。”
“微臣明白了。”周沐寒应下。
“若是朕的皇儿个个如你这般,朕这心啊该有多舒畅……”政渊帝忽然感叹道,与此同时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来,交给了周沐寒。
周沐寒没有接话茬,接过了玉扳指,又与政渊帝说了几件政务,便告退出了御书房,一如来时一般,乘着马车从皇宫离开。
“看到了吧?在皇宫内乘坐马车,宸阳侯可是独一份的。”
“可不是,谁让只有宸阳侯才能哄得皇上息怒呢,就连太……”
那小内侍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同伴给拉了一下袖子,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面沉似水的太子,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