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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临沭县,七月十五,雨夜。

微凉的雨水淅淅沥沥,虽是初夏,却似秋日阴凉。此时刚过子时,家家户户几乎都熄了灯沉沉睡去,只是偶有三两只野犬在不停狂吠,但没多久又都没了声儿。

杨府内外祥和安静,守夜的下人们一个两个的都在打哈欠,看似不动如山,实则早已在梦中与周公相会了。浓重的夜色中,一个黑影迅速翻上屋脊,随即又快步从瓦片上飞过,在确认某一间屋子是他的目标时,他从屋顶上跳下来,悄悄落在了隐秘的墙根处。

他的身体紧贴着墙壁,以最快的速度溜到一扇窗下,跟着戳洞,吹迷香,动作一气呵成。等时间差不多了,他便从窗户翻身进去。

外面雨势渐大,他悄悄潜伏到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将一根特制的毒针刺入杨孝德的胸膛,只听杨孝德闷哼一声,毒素很快侵入他的五脏六腑,黑衣人算准了时间迅速封住他的穴位,不到片刻,杨孝德便气绝身亡。

呵,用这种法子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杀完人,这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翻箱倒柜,如此奢华的寝房怎可能没有首饰珠宝呢。果然,在妆奁台的下方匣子里,装了不少金灿灿的好货,但并没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不巧,他正大肆搜刮时,那杨孝德的妾室竟突然醒了过来,她的指尖察觉到异状,茫然睁开眼去瞧,待她发现杨孝德嘴唇发紫,毫无呼吸时,她顿时吓得从床上坐起大喊大叫。

“啊!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快来人啊!”

虽然黑衣人没料到这小妾会突然醒过来,但他没在意,大肆搜刮了一番,他麻利的把所有金银珠宝打包好往身上一背,直接翻窗跳了出去。

另一边,更夫张大桥身披蓑衣一手拿着锣,一手拿着竹梆子走街串巷的打更。今天他儿子店里的生意好,多赚了几个铜板,一家人高兴,他自己呢小酌一口。虽说喝了酒,可他脑子清醒的很,尤其是这雨夜的凉意,冰冷刺骨,更加没有困意了。

张大桥不禁埋怨道:“这鬼天气真是讨人嫌的很!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放晴!”

忽然一阵风从他身后袭来,张大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总感觉刚才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经过,他不敢往深了想,准备巡完最后一条街便要回去睡觉了,哪知这时听见远处有人大喊大叫。

“有刺客!快抓刺客!”

张大桥惊了一下,他怕自己是听岔了,伸头张望了下声音的来源处,正疑惑:那不是杨府的方向吗?该不会……

不一会儿从前面那头跑过来一队官兵,张大桥心想应该是真出事了。

他没有吓得四处乱跑,乖乖站在原地等人来问话。

来人是他的熟人——巡城营小队队长徐山,他火急火燎过来追问:“老张,你刚才可曾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过来?”

“害,别说人了,这雨天连条猫儿狗儿的都没见着。”张大桥给了个眼神,反问:“怎的,杨府闹贼?”

“别瞎打听,你留意着点,若是看见了生面孔,行踪怪异的,老规矩通知我,知道了没!”

“行行行,我记着了!”张大桥拍了两下徐山的肩膀。

等人都走了,张大桥赶紧掉头走,徐山官不算小,看他表情那么凝重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小,小偷小摸根本不叫事,怕是出了人命案子。

话虽如此,张大桥心里还是十分欣喜的,死得这人是临沭县的县太爷,鱼肉乡里,无恶不作。大家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但心里巴不得他下地狱!

“哎呀太好了,这狗官终于死了……也不知是哪路神仙爷爷杀了这畜生,哎呦回去赶紧摆贡品拜一拜!”张大桥刚走没多远,一个黑衣人从暗中窜了出来,还拿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张大桥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吓得紧闭双眼,也不敢乱动,“英雄饶命,我张大桥只是个穷打更的,您要多少钱您说就是,可千万别杀我啊!”

“想活命的话,别乱说话。”

这声音似男似女,说是男人吧,娘了吧唧的,说是女人,可声音又粗了些,张大桥一时也拿不准,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保命。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听您的!”

“前面带路,去你家。”

“好好好,您这边请!”张大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颤颤巍巍转过身在前面带路,生怕哪一步走错了,身首分家。

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看见他们俩,觉得十分可疑,上前来拦住了去路,斗笠下的双眸微微眯起,他悄悄把手放在了腰上的皮质小包,随时准备闯出去。

这张大桥刻意放在前面,好像在给黑衣人打掩护似的,顺手递了点碎银子给那士兵,“哎呦大人辛苦了,这天下着雨呢还在守城,一点小意思给大人您买点小酒喝喝,暖暖身。”

士兵凑近了些才看清张大桥的脸,表情瞬间转变,“哦呦是你啊张大桥,下着雨看不清,怎么这么早就回家?还没到时辰呢吧?”

“害,刚才碰着徐山了,正抓贼呢,叫我先跟我儿子回去。”张大桥故作轻松地在黑衣人肩上拍了两下。

“哦,原来是你家小文啊,平日里不是话最多吗,怎么今天这么安静?”那士兵有意接近。

黑衣人下意识后退两步,好在张大桥反应快,用“得了伤寒”这个借口蒙混过关,那士兵一听是伤寒,马上离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传染了。

出了城门,二人渐行渐远,黑衣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他松了口气,这一趟总算有惊无险。

不一会儿二人回到张大桥住处,正碰上他媳妇生火做饭,见着张大桥领了个一身黑还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张大桥先开了口:“老婆子,这是徐山的朋友,连夜从外乡来的,托咱照顾一下。”

张大娘半懵半懂,忙应声:“哎哎好,那我去地窖里拿点腊肉和酒来。”

“不必麻烦,给间住房就是。”他打量四周,破旧的瓦房,屋顶有些地方用干草铺着,院子不大,有一口井,还有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鸡窝。夫妇俩穿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补丁也有好几个,这张大桥倒确实没说谎。

张大桥主动去倒了热茶给他,“家里清贫,没啥好招待英雄的,先喝口热乎的茶暖暖身吧。”

“有没有干净衣服?”他下意识摸摸左臂,声音也比先前要虚弱些。

闻言,张大桥立即带着他往西边的小屋子去,那原本是他儿子住的地方,后来儿子娶了亲又做了生意,便搬出去了。

“英雄,你在此稍候,我这去给你拿。”

张大桥速度倒快,才一会儿功夫便拿来了衣服,“天气凉,热粥热菜马上好,您先在这儿休息,好了叫您。”

“有劳了。”

张大桥很有眼色,没多待马上关门出去了。

外面的雨始终不停,但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奇妙感觉,他也终于放下戒备摘掉了斗笠,微弱的烛火映照着他清秀的侧脸,即使未着半点红妆,也难掩姿色。

有谁会想到,刺杀县令的杀手竟会是个姑娘,更不会有人想到她会是馥郁山庄上官明昼培养出来的人——顾飞雪,她最擅暗器和短刃。

她将头发重新挽好,换上干净的衣服,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她一直佯装成男子,从穿衣打扮和说话做事,尽量贴合男人。

她思量再三,忍痛割爱从包袱里拿出来两支不太喜欢的发簪放在了桌子上,就当是报答这张大桥的收留之恩。

而就在她准备打开房门的刹那,一把刀从外面直勾勾插进来,险些刺瞎了她的眼睛。她不慌不忙反手拿上包袱准备破窗逃离,只是没想到这里也有人埋伏。

五六把长枪狠狠砸下来,她顾不上擦被雨水打湿的眼睛,抬手用匕首迎击,兵器碰撞的声音又惹来更多的官兵,她可不想被这些人拖住,击退一波人后,她借力使力踩着杂物墙壁飞上屋顶。

“没完没了,让你们尝尝迷魂烟的味道。”她抬手发射出两枚硕大的铁圆珠子,砸到地上的瞬间,这铁珠子释放出白色的迷烟,扰乱了这些官兵的视线,她这才有机会脱身。

“可恶,让这贼子跑了!”徐山气又气又急。

张大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过来回话:“哎哟我说徐老弟,我就说等他把粥喝完再抓人,您这非得带兵硬闯。”

“看来这贼子是个硬茬,”徐山眉头紧锁,觉着这事不一般,细细思索道:“应该是严格训出来的杀手,就算你把下了药的粥给他喝,他也未必会上当。”

“这么厉害?”张大桥双目瞪大,低声询问:“会是什么人?”

“没准是……十绝宗。”

顾飞雪一路行至一座破落的土地庙,好在她提前做了准备,此地与乱葬岗较近,人迹罕至,是个藏身的绝佳处所。她推开门进去,将事先准备的干柴干草堆在一起,可正要点火时,忽然一股阴风吹进来,吹灭了她的火折子。

糟了,有人埋伏。

她悄悄从腰间摸出来两枚暗器,伺机而动。

然则,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从外面杀进来,她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呵呵呵,看看你这紧张的样子,还真挺像只小猫儿的。”媚而柔的女声从身后石像头顶传来,她听到声音立即朝那里掷出两枚锥心刺,可结果只有铁器碰撞掉落地上的声音,那女子毫发未损。

此女一身红衣罗裙,梳飞天髻,戴金银珠钗,那手腕上的红玛瑙镯更是衬得她肌肤胜若白雪,这样一身打扮实与这破落的土地庙格格不入。

“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女子指尖缠绕着发丝玩弄,轻笑着说:“自然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人杀掉咯。”

“你跟踪我。”顾飞雪的眉峰微微一挑,脸色愈发不悦。

“别太自以为是了,你只不过是顾小琳捡回来的野丫头,何德何能值得本姑娘在意?”冷素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飞雪的脸,忽然妩媚一笑:“不过,你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至少,长了一副好皮囊。”

“呵,你夸人的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她的手悄无声息地放在腰间暗器袋上,她很清楚冷素心这个人的手段,不论男女落在她手里,都会被玩腻了然后置之死地。更有甚者,相貌好皮肤白皙的人会在死前被她剥下做伞面。

正因如此,她才不想和冷素心正面交锋,何况冷素心武功在她之上,打从她入门起,便被惦记上了,要不是顾小琳一直护着,恐怕早就被安上了罪名任由处置了。

然,冷素心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见她垂下目光,嘴角带着笑意地欣赏着水葱似的指甲,淡淡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用你那可笑的暗器来对付我,否则,你好姐妹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提起流霜,顾飞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三年前,这个恶毒的女人以背叛山庄的罪名处置了流霜,就因为她看上了流霜的皮,流霜死前一直极力解释自己没有背叛山庄,可没有人相信她,最后她被这个女人关在了极乐楼,折磨至死。

顾小琳曾说,冷素心入山庄十五年,她的兰烬生春掌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还有她的摄魂琵琶,听者若无强大内功,便不能控制自身,最终暴毙而亡,所以即便是高手榜前十的人也不一定全身而退。

见顾飞雪迟迟没有动作,冷素心从佛像上缓缓落下,然后一步一步走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顾飞雪的脸颊,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这样才乖嘛,你知道我是舍不得对你动手的,要是弄花你的脸,叫我多心疼啊……”

顾飞雪仍然没有说话,冷素心余光不经意注意到地上的包袱,见露出来的部分是金银珠宝,笑意顿时全无,反手掐住顾飞雪的脖子,冷冷地质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庄规,私藏钱财。”

“我…我没有……”这疯女人她惹不起。

“没有?少主只让你杀了杨孝德,夺回佛心血莲,可没叫你拿这些东西,不是有私心是什么?”

“我,我自然是想…想献给少主的。”

闻言,冷素心这才松了手,顾飞雪呛得直咳嗽,头也发昏,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她继续解释:“那个杨孝德平日没少贪财,这会儿人都死了,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拿来献给少主。”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这次的事就算了,不过……”话锋一转,冷素心的语气再次凝重了些:“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三天之内你可要尽快找到佛心血莲,否则,顾小琳也救不了你。”

这女人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至此,顾飞雪才长舒一口气,这个疯女人动不动就发疯要打要杀,除了少主能遏制住她的疯病,天底下还真没有第二味良药。

只剩三天时间,眼下根本没有一点佛心血莲的线索,本来顾飞雪是按着黑街的消息一路找到了临沭县,听说杨孝德出了重金买下这佛心血莲。但从她假扮婢女混入杨府,这一连十几天压根就没有找到佛心血莲,也没有听到杨孝德提起过,再加上杨孝德劣迹斑斑,残害过不少女子,出于厌恶,她这才提前动了手。

想到这里,她悔之不及,找到佛心血莲才是重中之重,真不该提前杀了这杨孝德。

她坐在火堆旁包扎伤口,幸亏一直随身带着顾小琳给的金疮药,这会儿血已经止住,没什么大碍了。她仔细思索着在杨府的这些日子,谨防有什么漏掉的重要线索。

忽然灵光一闪,她真的记起来一个容易让人忽略的细节,杨孝德并不爱好读书写字,却有一个顶好的书房,并且洒扫也只让心腹做,说不定佛心血莲就藏在那里。

一想到可能有线索,顾飞雪立即收拾东西动身,再次前往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