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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她竟然赢了!

邢千里打心底里替她高兴,只是顾飞雪还定定地站在水柱之上,整个人像被点了穴,纹丝不动,邢千里隐感不妙,忽然,水柱散去,顾飞雪从空中坠落,掉入河中。

“顾飞雪!”邢千里急忙跳入河中,去寻她的身影。

而顾飞雪,双眼迷蒙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河面,没有任何反应。

我,成功了吗。

是啊,冷素心真的死了。

霜儿,你看见了吗?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好累啊,我终于可以停下来,好好的休息了……

她渐渐的闭上眼,最后一丝余光,她隐约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正在向她拼命游来。

是谁呢。

这个世上还有在意我的人吗。

迷茫间,不知为何她的神魄又来到了那个太虚幻境。

可这里什么人也不见,唯有那棵树和那片小湖泊,她走过去蹲下来看,水面倒映着她的脸,有些苍白。

“你心愿已了了吗。”

闻声,顾飞雪迅速起身转过头看,来人是乔令玉。

“乔姑姑,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是你自己的心带你来的。”

“我的心?”顾飞雪垂眸失笑,“我以为我应该在地狱,像我这样手染鲜血的人应该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对……”

“你可知道佛也杀生吗?”

“我不明白。”

“古有玄奘取经,得观音指点,救一孙猴儿为徒,师徒四人历经八十一难,才得真经。其有一难,一妖怪同孙猴儿一般无二,它们为辨真假上天入地,却终不得辨出谁真谁假。后来它们去往西天大雷音寺,佛祖点出那六耳猕猴,却被孙猴儿一棍打死。佛祖本该可以阻拦,却没有。佛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此,这便是佛唯一的杀戒。”

“我如何能与佛祖相提并论……”

“活一命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普度众生方为慈悲。这话你可明白?”

闻言,顾飞雪立刻跪下朝乔令玉拜了拜:“是我一时桎梏了,多谢乔姑姑指点。”

乔令玉温柔笑着扶她起身,才道:“易水无寒决你已融会贯通,往后你的日子还长,好好活下去,幸福的过完这辈子便足矣。如今,我的心愿也了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为自己而活,明白了吗?”

“嗯,我会的。”

临别之际,乔令玉还是再抱了抱她。

回过神来时,乔令玉已经化作一道金色的沙消散在这太虚幻境中,她的最后一句话还回荡在耳畔。

“此为心境可助你修习心法,你要勤加练习,今后必有大用。”

梦醒时分,耳边逐渐有人的声音。

林长安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放心,有我们家世代相传的天山雪莲,保准她吃完以后神清气爽!活蹦乱跳的!”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两天了还没醒。”

“呃,你想想,她此番大战冷素心,耗尽心力,睡个两三天的恢复精神,那不是很正常嘛!你自己都说了,她现在脉象正常,没有性命之忧啊。”

“可我就是担心,万一有什么不测……”

“我说你也太杞人忧天了,依我看,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说不定成为一代剑仙呢。”

邢千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剑仙?”

“现在江湖上只有一个剑仙,逍遥剑仙!我跟你说,洛叔叔八年前才当上剑仙的,这算算年纪是三十一岁。但顾飞雪不一样,才十九岁就有如此造诣,我敢说不到二十五,她就能成为最年轻的剑仙!”

看林长安讲的头头是道,邢千里又问他:“那你说,她该是什么剑仙?”

他想也不想,雄赳赳气昂昂地答道:“雪、剑、仙!”

这三个字连一旁伺候的金盏银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未等邢千里怼过去,顾飞雪悠然醒来,方才那些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实在是被吵得头疼才醒的。

“什么雪剑仙,你们又在乱说什么……”

邢千里忙抓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地关心:“你总算醒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我再不醒,真是要被你们烦死了。”

“嘿嘿,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是想着说不定在你旁边聊聊天,会有助于你苏醒,结果你真的就醒了,”他摩挲着下巴,沾沾自喜道:“嘶……本少爷真是聪明机智,堪比神医啊。”

邢千里斜他一眼,不禁一笑:“少来了,你要当大夫,没病的都要被你治出病来了。”

顾飞雪听到他们斗嘴,也不由得笑了笑,不过身体还很虚弱,刚想笑就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那两个人马上就围过来嘘寒问暖了,一个扶着,一个去倒水,生怕不够贴心。

林长安还算知趣的,递给邢千里那杯水后自己就出去了。

邢千里扶她起身喝水,柔声询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冷素心的尸体呢?”

“掉在望月亭的河里了,应该是死透了。”

顾飞雪不禁皱眉:“这么说你不确定她死没死透了……这女人狡诈的很,不看到她的尸体,我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都过去两天了,水流又急,保不准那尸体漂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这怎么找……”

邢千里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她记得自己那最后一击贯穿了冷素心的身体,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救的回。

“那便算了,只是还是需要加强四方城的守卫,你务必跟城主提一提。”

“你放心,早已经安排好了,城门不分昼夜都有人巡防,每日进城的人也会仔细排查。林伯伯也已飞鸽传书请了淬剑谷的三十六天罡来护卫城主府,即便天香阁再来人犯,也必让她们有来无回!”

顾飞雪也有所耳闻这淬剑谷,谷主何子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铸剑大师,洛明尘的千山剑就是出自他手。

她喝完水把杯子又递给了邢千里,邢千里把杯子放好时,金盏端进来一碗清淡小粥,“姑娘,这是夫人特意让厨房做的粥,姑娘两天没进食了,一定饿得很,这碗粥趁热喝了好暖暖胃。”

顾飞雪朝她温和一笑:“你替我多谢夫人,一直在府上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金盏一双眼睛弯弯笑着:“姑娘说的哪里话,老爷夫人说了,姑娘救了整个四方城的百姓,是四方城的救命恩人,只盼姑娘能一直住着呢,夫人还说姑娘千万不要生分了,只把城主府当自己家一样。”

说话时,邢千里把粥端过来,顾飞雪捧着粥碗,暖暖的温度从手心传来,她一时间鼻子发酸,久违地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对自己这样好。

邢千里拔高了音量,感叹道:“你现在可是四方城的大人物,长安那小子把你力战冷素心的事迹告诉了荟香楼的说书先生,上午三场,下午四场,几乎场场满座。大家对你,可是万分崇敬呢。”

金盏默默笑了下,随即欠身行礼退了出去。

顾飞雪听得有些头疼,杀冷素心本就是她势必要做的事,但现在阴差阳错成了救命恩人,实在是难为情。

“林长安又没有看见,怎么跟人说的?”

“……我看见了呗。”

顾飞雪有些无语,敢情你小子才是罪魁祸首!

她闷闷的不说话,只一味喝粥,懒得看这家伙一眼。

邢千里又坐下来,靠在床边,和她说起了悄悄话:“这又不是坏事,你的名声传了出去,那天香阁做的恶事不久也会人尽皆知,你觉得馥郁山庄,上官明昼能藏多久?”

“天香阁的阁主没了,不日便会有新人接手,就算冷素心做的恶再多,时间也会冲淡一切。”

邢千里没再说话,默默等她把粥喝完了,然后一面替她把碗放好,一面又提起了审问苏小蕊的事:“对了,苏小蕊被关押在柴房里,说起来发现她有问题的还是长乐,那天你替长安逼毒,长乐一直在照看她,然后长乐就晕了。她跟我说,昏倒前她曾背对着苏小蕊,当时屋中没有外人,所以她敢确定是苏小蕊打晕的她。”

“我猜到是她,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顾飞雪微微惋惜,雷雨夜同睡一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的苏小蕊完完全全只是个爱撒娇,怕打雷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她真的是冷素心派来安插的奸细。

“不愿意相信的不止你一个,长乐到现在还是很难过。”

“我明白,长乐跟我一样,没什么朋友,这几日相处,她也是真心把苏小蕊当朋友的,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性子,如何能不难过……晚些时候,你把她找来,我陪她说说话。”

邢千里点点头:“也好,她也记挂着你,有你陪着,她心里会好受些。”

聊了这么许久,邢千里退出屋子关上门,让她再好好睡一觉,等晚上再过来陪她一起吃饭。

晚膳,金盏银丹端来了好几道精致的小菜,白日里喝了碗粥又喝了碗粥,这会儿她也能下地走一走了。

邢千里如约而至,不过不止他一个,还有长安长乐。

有他们陪,顾飞雪是打心底里高兴,只不过她不太会表达,整桌饭下来,基本上她都是在听,并没有怎么说话。

一桌人谈笑风生,原来,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啊。

顾飞雪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吃过饭后,邢千里拉着林长安出去,他想去看看那苏小蕊,是不是还是不肯吐露半个字,长乐则是留下陪顾飞雪说话。

只是这丫头一直埋着头坐在床边,一声不吭,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顾飞雪主动往床边坐了坐,温柔细心地帮她捋了捋发丝:“两天不见而已,怎么跟我生分了?”

“没有,”她连连摇头看向顾飞雪,“我只是有点,没缓过来。”

“是为了小蕊,我知道……”

“千里哥哥都跟你说了吧。”她情绪又低落了些。

“他不说我也是知道的,我和你一样,也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不过是她年纪小,我更愿意把她当妹妹看待。”

长乐侧着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那,顾姐姐有妹妹吗?”

“有的。不过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就在三年前。”

长乐一听,慌了起来,连连道歉:“啊,怎么会这样,对不起,姐姐,怪我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我真是……不该多嘴问的……”

“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顾飞雪朝她投去一个温柔的笑,又摸摸她的发顶心,安慰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拯救四方城的百姓你有很大的功劳!邢千里跟我说,你自己一个人骑着马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也是你发现了苏小蕊的不对劲。如果没有你,邢千里也不会注意到她……这件事也提醒了城主大人,他的宝贝女儿也是可以担当得起大事的!”

她听了很开心,不自觉地抿唇浅笑着,“我当时满心想着救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闻言,顾飞雪握住她的双手,笃定道:“你当然可以!你缺的只是信心和鼓励,从前你孤身一人在这宅院中,没有人去在意你的想法,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可以做到临危不惧的,你只是缺了这么一个机会,差一点点迈出去第一步的勇气。”

“顾姐姐,你真好!”长乐喜不自胜,撒娇似地抱上去。

顾飞雪怔了怔,虽猝不及防了些,但也没有推拒。

她拍拍长乐的背,温柔细语道:“那你明天愿不愿意跟我学射箭?”

“好啊好啊,有姐姐带着我,我什么都想试试!”

顾飞雪宠溺地伸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滑头。”

晨起,顾飞雪换好衣服出门去找长乐,这丫头头一回主动来找她,而且穿了一身轻衣便装,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好好磨一磨自己的心性。

“嗯,不错,有模有样,今儿下午再陪你出去逛一逛,好好玩一玩儿。”

长乐很自然地贴过来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姐姐说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淘气……”

她们俩刚出院子,转头就碰上邢千里,他是一脸愁容,似乎是为什么事心烦,搞得脸色死气沉沉的。

隔着一点距离,顾飞雪都能闻到这家伙身上有一股怪味儿,长乐也捏了鼻子,拉着顾飞雪往后退了退。

她嫌弃地打量了一眼邢千里,不由问道:“千里哥哥,你昨天是不是没洗澡啊?好臭!”

“有那么臭吗?我才换的衣服啊,”他自己闻了闻,但是没闻到,又是一阵烦躁,“昨天审了一整晚那丫头,真是嘴硬的很,连天香阁半个字都不肯说,而且疯疯癫癫的。”

“毕竟是冷素心一手教大的,性格自然如出一辙,难为你在柴房里待了一夜,怎能不沾染上气味……你还是去洗个澡吧,别熏着长乐。”

邢千里微微一怔,他看看顾飞雪,又看看林长乐,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好得跟亲姐妹一样了?他本来是想找顾飞雪吐吐苦水,求安慰,没想到被人抢了先机,现在已然成了孤家寡人,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又留意到长乐今天有所不同,便指了指她这身行头,问:“你们俩这是……要去哪儿?”

长乐兴奋地答道:“顾姐姐想教我射箭!我们俩要去演武场,千里哥哥你赶紧让开,别挡着了。”说罢她推了下邢千里,挽着顾飞雪的胳膊,俩人有说有笑的就这么走了,剩下邢千里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