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谨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喜欢上一个人后便会患得患失,
看着沈月同身边的人嬉笑,看着潘阳对沈月大献殷勤,
听着周围人对潘阳的夸赞,我心中酸涩难忍,甚至生出想要将潘阳赶离沈月身边的冲动。
高仲说的没错,潘阳比我年轻,家世清贵,样貌俊美,又对沈月处处不计代价的维护,
与之相比,我显得格外可笑,我笨拙的想要对她好,却次次弄巧成拙,
看着潘阳越发靠近沈月,我嫉妒,愤怒,可那又如何?
沈月只想要正妻之位,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也想如寻常人一样,娶心上人,生一窝小子,平静幸福,
可我不能,我的身份,我的位置注定我不能放纵欲望,为所欲为。
我的身后站着无数支持我的人,他们赌上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旦我落败,这些人都会与我一同陪葬。
互诉衷肠后,
我想过许多种与沈月的未来,却唯独没想过我会失去沈月,
明明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沈月甚至为了救我孤身犯险,冒进北境,为了我,沈月甘愿以身为饵,替我荡平障碍,
明明爱到愿意为我去死的人,为何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
我想不明白,
是变心了?还是不爱了?
就如同我想不明白为何我站的越高反而失去的越多一样,
过往的浓情蜜意,仿佛都是水中花镜中月,一戳就破,
沈月处处躲避,与我渐行渐远,
明明人还在我的身边,可心却不在一起了。
睡不着的日日夜中,我不断回想,我与她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
好像是从我被迫与沐倾雪订婚之后,可此事乃局势所迫,并非我所愿。
我不懂,正妻之位分明只是一个虚名,我可以给沈月全部的爱,沈月为何不愿相信我一次?
虚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沐倾雪对沈月心存妄念,沈月入府后,沐倾雪也不会为难于她,
沈月虽无正妻之名,却能拥有正妻之实。我们的孩子会成为我的接班人,成为下一任帝王,她会成为太后与我在行宫安度晚年。
我将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却唯独没想到沈月会拒绝,
我坐上了皇位,成为了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却唯独拿爱人没有办法,
沈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同刺猬一般竖起尖刺将我排斥在外,我想要化解我们之间的裂缝,却无从下手,
看着日渐冷淡的沈月,
有时候我也会阴暗的想,将沈月困住就好了,
沈月重情,只要我将高仲和凝香留在京都,沈月为了他们也不敢离开,
也许我们还会有一个孩子,
世人都说为母则刚,也许有了孩子后,沈月便为了孩子不会离开,
我想我病了,被执念所困,渐渐疯魔,变成了我自己厌恶的模样,
可除了这样,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何办法能将我的月亮留住,
就在我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恶念时,沈月似乎察觉了我的想法,决然的以身死为局,告诫我强留她的后果,
在看到被大火吞噬的县主府时,我陡然明白,我留不住沈月,不论用何手段,
沈月的存在会让许多人忌惮,会让她们想尽办法的除掉她。
我想,我还是不够心狠,
我说服自己沈月真的死了,将自己偷藏的结发埋葬在县主府中,也将帝王唯一的真心一同埋葬,
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沈月离开后的半年中,沐倾雪对我温柔小意,处处关怀体贴,眼中全是对我的依恋,
可我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的感情,心中生不起半分波澜。
万物复苏之时,沐倾雪有孕了,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可我心中却生不起半分期待,
我望着沐倾雪平坦的小腹,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当初沈月在草原怀上了我的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被遏制的思念突然爆发,失去挚爱的蚀骨之痛疼的我喘不上气来,
缓过神时,我已经出现在县主府,
断壁残垣被绿色的杂草藤蔓覆盖,世间的一切都跟随着时间往前走,却唯独我被困在了回忆中,
我顺着记忆来到埋葬回忆的枯树下,却惊奇的发现枯树上竟冒出了碧绿的枝芽,
枯木逢春,绝境逢生,
我忍不住幻想,是否我还有后悔的机会?
我疯了一般徒手挖开了当初埋下荷包的泥土,指尖被碎石摩擦,火辣辣的疼,却比不过心中的疼痛,
看清荷包的那一刻,我如被雷劈,又哭又笑的捧着荷包如疯子一般,
我想,我确实疯了,被思念逼疯了,
斑驳的荷包早已褪去了鲜艳的颜色,可我清晰的记得,荷包带子上打的结不是这个!
有人动过!是她吗!
沈月的面容霎时间出现在眼前,在我心中埋下一颗名为妄念的种子,
我清楚的记得,沈月曾问过我,是否愿意抛下皇位,与她长相厮守,
当时的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如今的我想替当年的自己赎罪,
枯木尚且能逢春,破镜也有重圆之机对吗?
死气沉沉的生活突然被注入了生机,
我让人暗中留意南方的消息,当知道有商行在民间建铺子,售卖成衣时,我知道,那是我的阿月。
听到她孑然一身,我心跳剧烈,变的失控,
如我忘记不了她一般,她也忘记不了我!
我开始用心培养我的长子,
日月更迭,周而复始,
我的鬓发开始生出花白,而我的长子终于能独挑大梁,
我牵着马站在官道上,当听见丧钟敲响那刻,我突然理解了阿月,
皇城看似繁华,却犹如黄金打造的牢笼,将我的半生光阴困在其中。
伴我半生的皇后并不爱我,后宫嫔妃各有算计,皇子皇女各怀鬼胎,
看似我众星捧月,却如待宰的香肉被群狼环伺,
辉煌半生,却得不到半丝真情,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辜负阿月的惩罚吧......
年过半百,
我翻身上马的动作变得不再流畅,可想见一个人的心,却从未停止,
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在等着我!
一路疾赶,当我站在沈宅门口,却踌躇着不敢敲门,
为帝半生,我从未如此紧张过,我躲在一旁,拿出铜镜不断整理着装,手忍不住发抖,
我老了,阿月能否将我认出来?
隔了这么多年,阿月身边,会不会已经有了其他人?
不!不会!阿月对我用情至深,当初也并无再婚之意!
未等我准备好,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清丽的身影牵着稚童从门内走出,
只一眼,便夺走了我的呼吸,
时光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明媚的五官经历岁月沉淀,变得内敛,微扬的唇角漾着温柔笑意,
即便时隔多年,我的心依旧会为她不受控制的跳动,
我激动的向前迈动脚步:“阿月......”
未等沈月看到我,她的身边陡然出现一男子,亲昵的揽着她的肩,
寒意从脚底升起,将我的脚步定在原地,我清晰的听到我的牙齿咯吱作响,却仿佛被定住,什么也做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心脏一阵剧痛,喉间不断涌起铁锈味,意识消失时,我仿佛听到听风悲痛的呼唤,
一生走马观花在眼前掠过,我突然后悔了,我想,如果当初不去争皇权,只好好和阿月在一起就好了.......
意识浮沉间,我突然打了个冷颤,
捏着胀疼的眉心,我环顾四周,陡然发现这是在一个山洞中,
垂在身侧的袖子被拽了拽,软糯的关切声在身侧响起,
“你怎么了?是头还疼吗?”
分明是陌生的嗓音,却仿佛格外熟悉,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当我想要看清时,脑袋陡然剧痛,
“你...你别急!我去给你找大夫!”
软糯的声音透着急切,我回头,一个头戴厚重帷帽的小姑娘急得团团转,想要查看,又不敢动手,
“对不起,我忘了,别庄没有大夫.......要不,你忍一忍吧......”
我手握成拳锤了锤头,不确定道:“我从山上摔了下来,是你救了我?”
脑海中,混沌的画面渐渐清晰,
我从边关返回,路遇埋伏,最后从山崖跌落。
“嗯,你要是醒了就快走吧,别庄已经没有药了!”
小姑娘松了口气,摸着脸上的帷帽叹了口气:“你的运气还真不错,若不是我脸烧伤,还没办法给你骗那么多伤药来。”
看着小姑娘乐观的开着玩笑,我脸上不知为何一片濡湿,心中涌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以至于当我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跟我回府吧,你救了我,我定会遍寻名医替你医治脸上的伤。”
--朱谨:苦寻一生,回首萧瑟,万千欲难平,唯时光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