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动,墨九有些束手无策。
最后犹豫着,悄悄瞅了眼虞听晚,硬着头皮又提醒了一遍:
“公主,殿下在等您,您……”
虞听晚咬紧牙关。
好几秒,才慢慢踏上台阶。
寝殿内。
谢临珩手中握着一瓶白玉酒,正大光明地坐在她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终于出现在视线中的女子。
“天都黑透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虞听晚心跳如鼓。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瞬间席卷心头。
她几乎凭借本能,在谢临珩看过来时,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外跑。
瞥着她的动作,谢临珩眼底那点仅存在于表面的零星冷笑化为烟烬。
手中的白玉瓶“啪”地摔在地上。
瓷片崩裂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紧绷的深夜中,异常清晰。
虞听晚脚步动作不减反快。
片刻都不敢停,径直朝着殿门跑去。
可就在指尖即将接触门框的那一瞬间,身后一股强硬的力道蓦地袭来。
裹着灼热怒色的大掌,毫不怜惜地掐住女子纤细盈软的腰肢,扳着她肩膀将她转过身,随之将人抵在了殿门上。
谢临珩箍起她下颌。
迫使她抬头。
盛怒的黑眸,逼视着女子带着慌乱惊惶的清眸。
“还想跑,是吗?”
他动作带着怒气,用力碾着她唇角,笑得冷肆。
然而声音还算冷静。
“跑出去大半天还不够,这才刚见到孤,又想去哪?”
虞听晚垂下眼皮,紧抿着唇,不去看他。
似乎被她这种态度激怒。
谢临珩没了和她好好说话的耐心,
长指掼住她下颌,冷冷欺身逼近,低头便要吻下来。
虞听晚猛地偏头。
堪堪避开他的吻。
纤细盈白的指尖倏地攥紧,嗓音发紧,哪怕强行压抑,都遮不住尾音的轻颤。
“谢临珩!”
他冷冷扯唇,抵着她腰身的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她腰肢,将人牢牢囚禁在怀里。
“躲什么?”他眸子凉薄。
“虞听晚。”他强迫让她转头看他,直到在她瞳仁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才甘心。
“你不是答应我,要试着接受我吗?”
“你不是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吗?”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对宋今砚没有感情吗?”
“孤问了你多少次,喜不喜欢他?每一次,你都告诉孤,你对他无意,可今天,大殿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宁舒,你又在干什么?嗯?”
他语速并不快。
相反,有种钝刀磨肉的悚然感。
听在耳边里,不自觉的,让人汗毛直竖。
虞听晚艰涩吞咽一下。
眼睫颤得厉害。
红唇细微地颤,无声张了张,最后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
谢临珩将她所有的神色尽收眼底。
诡谲阴翳的瞳仁中,透出讥讽和冷寒。
“所以——”
“都是骗我的,是吗?”
谢临珩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
可尽管如此,当在大殿上看到她不顾一切请旨赐婚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依旧疼得近乎痉挛。
她演的戏太逼真。
逼真到,他真的奢望,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能有只言片语是真心的。
他所求不多,只言片语即可。
可现实呢,她为了离开,为了嫁给宋今砚,处心积虑的用甜言蜜语哄骗他,麻痹他。
虞听晚看不到谢临珩眼底的痛色和翻滚的妒忌,她只知道,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殿内的窒息感也越来越强。
“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求赐婚。”他敛眸平视她,语中讽刺难掩,“宁舒,你就这么喜欢他是吗?”
他下颌紧绷:“甚至喜欢到非他不可?”
或许是脑海深处的那根神经被压迫到了极致,虞听晚再也没有心力同他周旋。
某一个瞬间,她甚至在自暴自弃地想——
撕破脸吧。
早就该撕破脸了。
她哄不了他了,也没有心力再哄他。
她也……哄不好他。
殿内久久沉默后,虞听晚阖下眼帘,任由理智被怨恨取代,一字一顿地说:
“对,我非他不可。”
短短几个字,像是打开了一道阀门。
虞听晚不愿再掩饰,不愿在粉饰太平。
她猛地推开他,甚至不顾自己狠狠撞在身后殿门上的脊背,对上他视线。
将一切伪装太平的薄膜狠狠撕开。
“我就是不愿意待在宫里,我就是想离开这里,我就是喜欢宋今砚!”
“谢临珩,你凭什么阻止我?”
“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他才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他才是我真正爱的人,是我原本就要嫁的人!”
“你凭什么阻拦我!”
虞听晚将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尽数宣泄,就像被压抑逼迫到极致的一个人,崩溃的那一瞬间,是顾不上后果的。
她盯着他质问,口吻冷极,“你父皇囚禁我母亲还不够吗?谢临珩,你又凭什么囚禁我?”
“你们谢家的天下我不稀罕,你们谢家的皇宫我也不屑踏足,你凭什么不放我离开!凭什么毁我的婚约?!”
谢临珩看着她眼底的泪花,看着她因为愤怒和恨意而洇红的眼尾,喉中短促地挤出一丝讽笑。
“这才是真心话,对吧?”
“虞听晚。”
他慢慢唤着她的名字,强自压下针扎般刺痛的心脏,迎着她警惕的眼神,往前逼近一步。
在她想侧身躲开的时候,反手拽住了她手腕,不让她逃。
“你恨我,是吗?”
他指尖轻轻抵住她心口,低眸盯着她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
“宫变那日吗?”
“如此看来,”他话中是说不出的讥诮:“这三年,还真是委屈宁舒公主了,对着我这个仇人笑脸相迎。”
虞听晚努力压抑着紊乱的心绪。
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办法回答谢临珩的问题。
正如同她做不到全心感激他或是全心恨他。
她的命是他救的,没有他,她或许早就死在了奸臣丞相的剑下,又或许生不如死地沦为北境权贵的玩物。
正如先前所说,他对她有恩,她也确实该感激他的,只是……将她困在这深宫里,阻她离开的,偏偏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