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遥遥指了个方向,“那个地方,是平阳城,咱们东陵的储君亲自镇守在那里,就目前,只有那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她对着若锦指了指这些奔于逃命的人,“我们都是烽陵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个地方,可一夜之间,北境的铁骑踏入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活命,我们只能弃家逃难。”
她面上多了悲愤和彻骨的恨意。
声音亦是发恨。
“那群北境敌寇,无恶不作,落在他们手中,后果可想而知。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从上一次的战乱,到现在,也只过了短短三年的安稳日子啊!”
“这三年,眼看着一切都在慢慢变好,都以为盛世终于要来了,谁曾想,就睡一觉的功夫,全变天了!”
她挣开若锦的手,不欲再多说,
争赶着继续往前逃命。
临走之前,只最后留下一句:
“你们都快去平阳吧,大敌当前,只有当朝储君能为我们守一方净土,平阳地方有限,去晚了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了!”
说罢,她头也没回。
抱着怀里的婴儿,汇入了无数往平阳城赶去的游民潮流中。
三年前,东陵即将被北境吞并之际,是谢临珩和谢绥率军拼命从北境手中将东陵夺了回来。
这三年,边境时有叛乱,搅得民不聊生,每每都是谢临珩亲自率军,平战乱,定和平。
当朝储君在民间的威望,比在朝野之中,还要更重百倍。
都说民乃国之根本。
经历过近乎灭国之难的东陵,上至世族,下至民间百姓,都是实打实拥护谢临珩这个储君。
同时心底里,也只相信这个,多次给予他们新生的君主。
所以战乱重起后,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往储君所在的城池逃命。
在他们看来,离储君越近,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虞听晚看着这些络绎不绝的人往平阳的方向赶去,掩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司隼白眉头紧锁,沉声问吴叔。
“北境不是在攻打郾城吗?怎么短短数日,又牵扯进来烽陵和平阳?”
近来他们一直在和那些暗处的暗卫斗智斗勇,并未分出精力去注意外界的事。
吴叔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但看着眼前这情况,他猜测道:“公子,这次的战乱,有可能跟三年前一样,北境同时进攻了多个城池。”
司隼白眼底明显担忧下来。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战乱中的冰山一角。
在其他地方,北境战火所过之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毁人亡。
他气息沉冷,吩咐:“速去调查!”
吴叔应声,“是!”
司隼白没再让人继续往前赶路。
在北边郢城中,找了一处司隼白前两年置办的、还未受到战火波及的私宅。
几人暂时在此处住下。
吴叔等人很快打探清楚当前局势回到私宅,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了司隼白和虞听晚几人。
院中静得落叶可闻。
吴叔说完,司隼白长久拧眉,最后道:
“让人设法往琼州、烽陵、临津、平阳这几个地方送军饷过去,另外,大乱之际,普通百姓最缺粮食。”
“你们隐藏好身份,从钱庄中调银子,全部置办成干粮和粥,发放给那些逃亡的百姓。”
吴叔等人齐齐点头。
司隼白又嘱咐:“战乱时期,我们能做的有限,但尽管有限,在这种危难关头,也要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竭尽全力救济更多的无辜百姓。”
—
翌日傍晚。
司隼白出去安排赈粮,还未回来。
宋今砚在别院外面的竹林小道上找到了虞听晚。
女子站在青石小路的尽头,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清潭。
宋今砚停留一刹,缓步走过去。
“这两日,晚晚似乎不开心。”他驻足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脸上。
“是因为谢临珩吗?”
虞听晚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下。
宋今砚定定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声音依旧温润清缓,只是嗓音深处,卷起一点干涩:
“晚晚,你喜欢上他了,是吗?”
听着这句,虞听晚眉头折痕加深。
她并未犹豫,“没有。”
“跟他没有关系。”她说。
宋今砚微微紧了紧手掌,“可从昨日见了那些逃命的百姓,你情绪就不是很对。”
虞听晚眼睫低覆,“我只是担心那些家园被毁,流离失所的百姓。”
“东陵才安定了三年,这下北境又重燃战火,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子民死于非命。”
宋今砚喉咙滚了滚,好一会儿,他说:“乱世年代,战火燎原是我们决定不了的,而且储君已经亲自率兵对抗北境,那些百姓,会没事的。”
虞听晚心头烦躁,在这里待不下去,转身准备回房间。
她刚走出两步,宋今砚忽然喊住她。
“晚晚,若是他战死在沙场,你会伤心吗?”
不知道为何,宋今砚问的这个问题,让虞听晚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他今日前前后后对她说的这些话,无外乎两个意思:
一,询问她爱不爱谢临珩。
二,若是谢临珩战死,她会不会难过。
压下这股异样情绪,她没回头,只停了下脚步。
“宋今砚,他代表的,不止是东陵的皇权,更是无数东陵子民的命运。”
换言之,对于现在大敌当前的东陵来说——
谢临珩在,东陵在。
谢临珩亡,东陵亡。
“于私,我确实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但于公,我希望他好好的,带领东陵上下,走向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硝烟的和平盛世。”
—
同一时刻,平阳城中。
守了太子妃数天但最终把太子妃守丢了的程武提心吊胆地来了谢临珩这两日暂时和大臣议事的院子。
他到的时候,几位兵部的大臣刚离开。
正要视死如归地进去。
下一瞬,却见他们沈大人推开桌案上的各种书信,将城防图摆到了他们主子面前。
房间内,沈知樾像信徒求神拜佛那般,热切虔诚地指着城防图,对谢临珩说:
“快快,殿下,这几日北境连败两场,在平阳城半分好处都没有讨到,按照以往的特点,我觉得那群豺狼有可能转战攻击别的城池,你快看看,下一仗,要在哪里打?”
“那只饕餮又相中咱们的哪座城池了?”
瞧着被硬生生怼到眼前的城防图,谢临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