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攻伐东陵,虽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北境皇帝妄图吞并东陵的贼心却不死。
没过多久,又再次派出细作,想趁着谢临珩伤势未愈,除了这个最大的阻碍。
空中零星的星辰黯淡。
微凉的秋风荡过寂静的庭院,卷起地上飘落的树叶。
昏暗凉亭旁,谢临珩手持长剑,亲手了结了趁夜暗杀的细作。
鲜红的血液溅在地上。
血腥味逐渐晕染开。
锋芒的剑尖滴下粘稠的血液,在极为寂静的夜色中,像滚落的水滴,落在亭台石面上。
北境的细作惊恐着眼,无声断气,倒在地上。
谢临珩眉目冷恹,如沉寂诡谲的深潭,看也未看地上断气的细作,扔下沾血的长剑,便准备转身回房。
可就在动作的下一秒,他身形蓦地停住。
脊背都随之僵住。
不远处,灯盏摇曳的廊下,虞听晚淡淡倚着柱子,遥遥看着这边,不知来了多久。
她神色看不出波澜。
却让谢临珩心头闷了一下。
就连指骨,都不自觉蜷起。
短暂驻足,他走过去。
眉眼处的冷戾与森寒褪尽,换成那副,这段时日下来,虞听晚最熟悉的虚弱。
“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他语气平和,仿若没有方才的小插曲。
但若是细听,能听出来他尾音中一抹转瞬即逝的忐忑与小心翼翼。
虞听晚视线未从他身上离开。
鹤骨松姿的男子,站在台阶下,眉眼平敛,静静望过来。
虞听晚打量着他这副神色,唇侧轻勾了勾。
但余光,扫了眼不远处被暗卫抬走的细作。
“睡不着,本想在窗前透透气,但不巧看到了点别的。”
她话中,听不出起伏的情绪。
也辨不出喜怒。
谢临珩有些摸不准她这会儿的心情。
眼尾掠过她小院窗子的方向,踏上台阶,在她的注视下,握住了她指尖。
“今夜天凉,冷不冷?”
虞听晚倒未推开他。
没了台阶差的高度,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不少本就昏暗的光线。
她轻弯了下唇。
打量着他的神色,“殿下不是说手不能抬、肩不能提?伤疼得连直身都困难?这怎么短短两个时辰,伤就好了?”
“怎么可能好?”他神情看起来更虚弱,“北境那群人贼心不死,大晚上的,还搞行刺这种下作手段。”
“孤好不容易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刚有点好转,因晚上这事,伤口又开始疼了。”
虞听晚唇侧敛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
静静看着他表演。
在亲眼目睹他方才一击毙命杀细作的那一幕,再看着他此刻虚弱至极博可怜的这画面,谁都不会再信。
只是他们太子殿下装得很有技巧。
也很有真实性。
见她不说话,他压了压唇角,拉着她的手,就要去看他伤势。
“真的很疼,晚晚不相信我?”
虞听晚凝了凝眼,看着他动作,顺着他的话似笑非笑:
“殿下身肩百姓安危,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自然相信。”
谢临珩眸色微闪了闪。
但他将那点心虚掩饰得很好。
愣是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刚顺着她的话点了个头,就又听到她‘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殿下这伤,恢复的着实慢。”
谢临珩话音止住。
心瞬间提了起来。
好在,下一秒,虞听晚就主动‘体谅’:
“不过想来也是,殿下伤得这么重,恢复的慢也在情理之中。”
谢临珩被提起来的心,又被往下踹了两分。
庭院南侧,沈知樾蹙眉看着暗卫将细作拖走,离开前,他停步,朝着廊下看了眼。
沈知樾未在院中多停留,很快,便跟着去了前院。
他找到墨九,问细作的情况:
“这次北境派来的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细作,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引谢临珩动怒到,大半夜的,他亲自执剑来杀。
墨九并未隐瞒,如实回:“是先朝皇宫中的一名御卫。”
闻言,沈知樾顷刻间皱起眉。
墨九又道:“多年前,北境便想着吞并东陵,他们除了对朝中大臣下手,也将主意打到了当时皇宫中。”
“今天晚上的这名细作,便是曾经他们的眼线之一,而且……”
他话音顿了顿,才接着说:
“据近日调查,这名细作,还曾参与了那场宫变。”
当初那场宫变之所以那么惨烈,就是因为皇宫中埋伏了北境的叛臣和眼线。
在深夜中,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时候大开宫门,杀入皇宫,再有北境对这场宫变早已筹谋已久,那种情况下,东陵能赢,才是怪事。
所以准确来说,宫变那天,所有叛臣和潜藏在宫内的北境心腹,都是造成那场血战的刽子手。
谢临珩最痛恨的,莫过于此。
就冲着今夜这细作的身份,他也会亲手了结他。
明白了这细作的身份,沈知樾自然便了解,谢临珩为何负伤也要亲手杀他。
他长叹了声。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那年的宫变,是虞听晚此生永远无法忘却的一场噩梦,又何尝不是,谢临珩这些年始终无法释怀的一道坎?
谢临珩恨极了那年参与宫变的所有人。
也恨极了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这也是为何,直到如今,他们的储君,都还如此痛恨通敌叛国者的原因。
一场宫变,一场朝臣立场的改变,造就了此生无法挽回的伤和恨。
翌日一早。
沈知樾从前院过来时,正好见虞听晚从房中出来。
他眸色动了下,走过去,喊住了她。
“宁舒。”
虞听晚停下步子。
转身看过来。
“沈大人?今日不用去和楚公子下棋?”
沈知樾笑了笑,“一连下了这么多天,今日歇歇。”
他看了眼她身后若锦手中端着的汤药,回眸,轻笑问虞听晚:
“有没有时间?我给你讲个故事。”
“?”虞听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