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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一场秋雨过后。

虞听晚坐在伏案前,看着面前小山似的折子犯起了愁。

她眉头紧蹙着,纤细瓷白的指尖捏住朱笔,盯仇人似的盯着面前这些折子,却一本都看不进去。

谢临珩自凝坏殿进来,一眼就看到某位公主殿下抵着脑袋、仇大苦深地盯着眼前厚厚一摞的奏折。

他轻笑了声,朝她走过去。

“小公主,这是怎么了?”

“身子不舒服?”

虞听晚头疼地直起身,正要抱怨几句这堆批都批不完的折子,话还没说出来,冷不丁一抬眼,瞧见他手中捏着的那东西,她眸色忽的一停。

“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谢临珩已经走到了伏案前。

听到她的话,他勾着唇抬起手,对她晃了晃手中的奏折,“这个?折子。”

虞听晚本能问:“批过的还是没批的?”

谢临珩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几本奏折摞叠在了她面前那堆高到摇摇晃晃快要塌下来的折子堆里。

眉梢半挑,薄唇镌笑。

“自然是没批的,陛下说他今日身子有些乏累,折子估计看不完,便让我拿了几本过来,让我们帮忙看看。”

谢临珩云淡风轻堆过来这几本奏折,活脱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虞听晚按着跳的欢快的额角,被这些批不完的折子和她家父皇这句冠冕堂皇的借口气得牙都痒。

她忍不住道:“身子乏累?春困秋乏,我还乏累呢!那这些折子我能让人丢去御书房吗?”

“本来朝中绝大多数的奏折就都在凝坏殿了,结果父皇还让你又拿回来一沓,他那御书房的御案上,这下连个折子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吧?”

谢临珩忍住笑,回想他们陛下御书房中空荡荡的御案,上面摆着的折子确实是少得可怜。

从半个月前开始,建成帝让人往凝坏殿送的奏折数量就越发得多。

并且是日日增多,接连不断。

在朝中过半的折子几乎都被送来了凝坏殿后,虞听晚忍无可忍,在一天正午陪着司沅用膳时,对着她家那位‘慢慢体会到做甩手掌柜的悠闲,并逐步想罢手朝政’的亲父皇提了奏折的事,让他多批些折子,别老想着退位。

本以为提过建议后,这些折子就不会再这么频繁地往凝坏殿搬了。

结果只是变成了不再堂而皇之地搬,

而是开始找各种借口将奏折往这边运。

比如‘朕今日头疼’‘今日觐见面圣的大臣多,折子你们带走吧’‘今日秋雨,父皇身子不舒坦,你们多分担些’等等各种理由不重样。

而今看着这一摞堆得高到都快倒下来的折子,虞听晚这下连握朱笔的欲望都没有了。

见眼前的姑娘徒劳气愤一场后幽幽怨怨看那些折子,谢临珩绕过伏案坐在她旁边,从她手中抽出朱笔,从那一摞中拿过一份奏折翻开便开始批阅。

“我来批。”

“小公主,你只管看着,这样成吗?”

这么多折子,他一个人批,虞听晚多多少少有些负罪感。

看了眼面前这高高一摞的奏折,又转眸瞥了瞥认真批阅的谢临珩,某位心底负罪感蔓延的公主殿下抬手从顶端扯了一本奏折出来。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握着笔锋落笔的谢临珩笑了笑,宠溺哄道:

“不用强逼着自己看,这些折子不是很多,我很快就能看完,待看完,陪你去下棋。”

“乖,自己先玩会儿。”

今日本就不想看折子、纯纯是负罪感作祟才强逼着自己翻折子的虞听晚听到这话,手中动作一顿。

在放下奏折偷闲和自己也帮着批阅之间来回踌躇好一会儿后,终究还是心里的负罪感占了上风。

她翻开折子,另拿起一支朱笔。

开始慢慢批阅。

只是这些负罪感并未持续太久。

半个时辰刚过,看折子看得眼睛疼的小公主便扔了奏折。

谢临珩余光扫过去。

压着眼底的宠溺喊了若锦。

让她进来送些虞听晚喜欢的糕点。

待若锦将东西放下出去,谢临珩合上刚批完的一本奏折,将一碟还热乎乎的栗子酥推到了虞听晚面前。

“来,栗子酥。”

“昨晚睡觉时不还念叨?先吃些,剩下的折子不算多了,待看完,我们去棋阁。”

虞听晚瞧着面前松松软软的栗子酥,再看着那一半没批的折子,很是‘听话’地选择了栗子酥。

共用一张伏案,一人宠溺地看折子,一人边在一旁陪着边品尝糕点,气氛倒也是十足的和谐。

申时末。

今日份的折子几乎快被批完。

谢临珩正准备快些看完剩下的几本,好快些带等了半天的小公主去棋阁。

手中的这份折子还没放下,就见静静坐在身旁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姑娘忽然站了起来。

谢临珩:“?”

他问:“怎么了?”

虞听晚看了眼桌案上批完的折子,起身往外走,“我去御书房一趟。”

谢临珩眼尾一挑,看向她,“不下棋了?”

已经往外走了好几步的姑娘头也没回地说:

“下,晚上下。”

而另一边。

将十之八九的折子全扔去凝坏殿让女儿女婿历练的某位甩手掌柜陛下,这会儿正甚是悠闲地和司裕下棋。

直到冷不丁的,一声‘奴才参见宁舒公主’的请安声传进御书房。

建成帝正要落棋的手一抖。

下一瞬,手中的棋子“啪”一声被扔进棋罐。

司裕正思索接下来的棋要怎么下。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对面的帝王扔了棋子。

那声音突兀到怔了司裕一跳。

他抬头,正想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半个字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建成帝拽了起来,并被拉着往桌案的方向走。

司裕满脑子问号。

建成帝没空跟他解释,将他拉到稍微远离棋盘的位置,便松开了手,负手而立,神色瞬间一转变,在桌案前忧心忡忡又忧国忧民的踱步,嘴里还叹着气说:

“这月冥国,野心不改,近来却频繁对东陵示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司裕:“?”

建成帝:“还有那北境——”

下一刻。

御书房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虞听晚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建成帝‘不经意间’一抬头。

瞥见自家女儿过来,他口中没说完的话骤然间停住。

像刚发现虞听晚过来似的,脸上那为国忧愁的神色都一道敛了去,慈爱笑着看向虞听晚:

“皇儿来了?找父皇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