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殿中公务繁杂,实非喝茶的好地方,母后宫中若是缺茶,儿臣稍后让人送去。”
姚琦玉身后跟随着四五个宫人。
贴身侍女、贴身太监都有。
谢临珩独自一人站在姚琦玉对面,人数上,众寡分明。
但他脸上甚至都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只周身萦绕的若有似无的储君威压就已让皇后身后的那些宫人太监皆用力低着头,动都不敢动。
前几日多次让秋华召见虞听晚去中宫皆被东宫阻拦,皇后心里本就不悦,这会儿又被谢临珩公然薄面,姚琦玉脸上伪作出来的慈母面具快要维持不住。
她沉沉看着这个独揽大权的儿子。
嗓音都冷了不少。
用母子身份提醒他:
“太子,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是你的亲生母亲,你防备母后防备到,连东宫都不准本宫进?”
谢临珩身形未变,脸上神色也依旧。
听着这句明显带着绑架意味的话。
他只回了一句:
“近来朝中事多,姚家又素来势大,后宫不得干政,母后还是避嫌得好。”
“你!”皇后生怒,冷冷拂袖。
她脸上怒意已晕出,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姚琦玉原先以为,宁舒和东宫的这段关系,只是她这个性情凉薄的儿子一厢情愿,宁舒只要抵死不嫁东宫,这段关系就做不实。
虞听晚和谢临珩私底下再怎么纠缠,太子妃以及未来皇后的位置,终究还是她们姚家的。
可这几日,自从赐婚那次的风波过后,预想中的阳淮殿与东宫反目不仅没出现,虞听晚和谢临珩之间的关系还隐隐更为亲近。
姚琦玉本就接受不了她的儿子与司沅的女儿有丁点的牵扯。
更何况眼看着他们这关系马上就要发展到‘郎有情妾有意’,她又如何再坐得住。
既然她请虞听晚请不动,那她便亲自过来。
她倒要看看,在这皇宫,她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后,还能奈何不了一个前朝出身的公主不成?
姚琦玉生生压下怒气。
视线在谢临珩身后的大殿瞥过。
“既然朝中事多,那母后不干扰你处理朝政。”
“母后方才见宁舒在你这里?你让她出来,陪本宫说说话。”
谢临珩阻着不准让任何人进大殿,他看向姚琦玉,话说得分外直白:
“母后有什么话,对儿臣说便好,没必要去磋磨她。”
“磋磨?”皇后眉头拧起,眼底的不满溢出来。
“她如今是陛下名下的公主,本宫身为中宫之主、身为陛下的皇后,与她说几句话,培养几分感情,怎么到了太子这里,就成了母后故意磋磨她了?”
谢临珩唇侧弧度降下去。
漆黑眸底渗出几分森冷。
“母后,她是东陵的公主没错,但宁舒,是泠妃娘娘的女儿,就算是培养母女感情,也该是宁舒去霁芳宫,与泠妃娘娘培养。”
皇后虽各种不满,但碍于谢临珩手中掌控着的权势,她对谢临珩说话时,仍是作出了两分面子。
可谢临珩,不仅不顺着皇后的话让虞听晚出来,还一次性将日后皇后传虞听晚去中宫的说辞全断了彻底。
姚琦玉这下脸上是真动了怒。
因谢临珩对虞听晚的维护。
更因谢临珩越发不受她掌控。
“太子,你是忘了谁才是你的生身母亲不成?”
皇后面上怒意掩不住。
周围宫人乌泱泱跪了满地。
逐渐暗沉的天色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你说本宫身在后宫不得干政,连东宫大殿都阻着你母后不让进,可她虞听晚不在后宫之内吗?她甚至还是前朝遗留的皇室公主。”
“太子,这几年你屡屡护着阳淮殿,护也就护了,母后现在不再说什么。”
“可她心悦宋今砚,一心嫁去宋家,甚至大殿之上公然求陛下赐与宋家的亲,这事,你皆亲眼所见。”
“如今,她不过是服个软,假意迎合你几句,你便为了一个不可能真心留下的人,忤逆你生母,对你生母冷言相向?”
听着这一口一个‘生母’,谢临珩只觉得讽刺。
方才接在手中的香囊,没来得及收进殿中,此刻还在手中握着。
他指骨蜷着,摩挲着香囊上玉佩图案的纹路,仿佛能想到她一针一线将这个意义特殊的图案绣上去的场景。
胸腔发闷的胀涩情绪,和皇后方才那几句针针见血的字句混合着钻进心底。
化成翻滚激涌的暗色情绪。
在心底深处沉沉冲撞。
假意迎合?
假意迎合又如何?
虚情假意又如何?
他总归不可能放她走。
她心在哪儿无所谓,是否计划着逃离也无所谓,他有的是手段,让她逃不掉。
有的是法子,将她困在身边一辈子。
皇后今日这些话,谢临珩听得懂言下之意。
可正因为听得懂,姚琦玉话落,他连任何铺垫迂回都没做,直接明言说:
“母后,您的生育之恩,儿臣自会报答,但绝不是以牺牲宁舒、奉上儿臣太子妃之位的方式报答。”
“姚家这两年私底下所犯桩桩件件之事,儿臣念在母后的面子上,已一再宽容。”
“但儿臣的宁舒,与太子妃之位的人选,儿臣自有定夺,不劳母后费心。”
“儿臣还是那句话,若是母后空闲,就多约束清月的规矩,她这几日所做之事,与言里言外大不敬的忤逆之言,只是姑且无人计较,不代表无人知道。”
皇后的脸色沉得难看。
随着东宫一次又一次拦着她传召虞听晚,她有想过她这个好儿子会做出些出格的事。
但她没想到,他竟为了虞听晚,连这层表面的母子和睦都不顾。
姚琦玉心底怒气翻滚。
但并未对着谢临珩发。
如他所说,姚家势力再大,也只是臣子。
臣子荣辱生死,皆在君主一念之间。
谢绥长久不理朝政,她与东宫闹得太僵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