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一翁不识郭芙来头,眼见她瞬息间便制伏了绿萼,心知此人武艺非凡,亦不敢轻举妄动,只朝着大殿方向高声喊道:
“速去禀报师父!”
见两名身着绿衫的童子手持拂尘,从大殿内缓步而出,分立门前。一名童子即刻入内通报,另一名则原地守候。
紧接着,又有五六名绿衫弟子匆匆赶来,各自手持某物,周围弟子迅速行动,将手中之物展开,竟是一张张渔网,且他们所布,似是某种精妙阵法。
顷刻间,五个渔网阵已将郭芙包围。
郭芙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还不速速退开,连谷主千金的命也不在乎吗!”
樊一翁轻轻摆手,那五个渔网阵便齐齐后退两丈有余。
等了许久,仍不见谷主现身。
樊一翁心中焦急,面上却仍带笑意,温声问道:“公子,你那位朋友所中何毒?”
郭芙答道:“乃是情花毒,他此刻痛不欲生,听说只有谷主才有解药,在下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樊一翁暗想:“谷中众人皆知,绝情丹仅有一枚,珍贵无匹。师父虽愿交换,但师妹却是在我眼前被掳走,我若不能将她救回,师父会如何看待我,其他弟子又会如何看我?”又思忖道:“师父迟迟未出,心中定是对我大为不满。”
他缓步上前,微笑道:“公子,谁说只有谷主才有解药,在下手中便有。”
郭芙大喜,“那太好了,快给我!”
说着,右手松开绿萼的脖颈,伸手去接。
樊一翁在身上摸索一番,取出一粒药丸,放在郭芙手中。
郭芙手尚未收回,手臂却突被樊一翁牢牢抓住,又被用力一拉,郭芙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绿萼也是一惊,连忙退至一旁。
郭芙大怒,喝道:“你这矮个子,竟敢耍我!”
左掌朝着樊一翁头顶拍去,樊一翁右掌迎上,轰然一声,郭芙已脱身而出,两人各自后退丈余。
郭芙见这长须矮个武艺不凡,侧头望去,见绿萼已退至渔网阵后,更是怒不可遏,大步朝绿萼奔去,忽觉背后掌风凌厉。
她回身一式“潜龙勿用”,两道掌力猛然碰撞,又是一声巨响,二人各自退出数步。
郭芙嘴角渗出鲜血,心道:“若我伤势痊愈,你这矮个子岂是我的对手?”
樊一翁也是吃惊不小,没想到这“少年”掌法竟如此刚猛,连忙调息,头顶冒出缕缕绿气。
郭芙见身后两个渔网阵向自己逼近,大步上前,双掌齐出,一式“飞龙在天”,拼尽全力,朝着樊一翁攻去。
樊一翁毫不退缩,以掌法硬撼。
两道掌力激荡,嗡嗡作响,又是轰地一声爆响,周围弟子皆不由自主后退几步,二人也各自退却。樊一翁忍不住赞道:
“好厉害的掌法!好刚猛的掌力!”
郭芙吐了口血,意欲再战,却见大殿之内,绿衫男女鱼贯而出,分列两旁,站得整整齐齐。
未几,一人缓步而出,气度非凡,想来便是谷主。那人年约半百,潇洒飘逸,只是面色蜡黄,带些许病态。
众弟子躬身行礼,绿萼亦快步至谷主身旁。樊一翁礼毕,亦小步趋至谷主身侧。
樊一翁低声禀报,那谷主侧耳倾听。
那谷主面不改色,望向郭芙,言道:“敝处偏远,贵客莅临,多有怠慢,望乞见谅。”
郭芙见他彬彬有礼,言辞恳切,心中大悦,然念及易逐云中毒之事,急道:“谷主,在下有急难,需解药救命,万望垂怜。待友人毒解,必当重谢。”
那谷主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
郭芙大喜,连忙道谢。
那谷主轻挥衣袖,五个渔网阵瞬间合拢,向郭芙逼近。
绿萼见状,低声道:“爹爹,此人只为救朋友性命,并未伤我,望爹爹手下留情。”
那谷主微露不悦,道:“绿萼,此人方才挟持于你,你怎还为他求情?”
不再理绿萼。
绿萼心中黯然。
郭芙见渔网阵逼近,掌风连发,却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
那谷主言行不一,令她愤怒难平,破口大骂:“无耻谷主,卑鄙小人!”
那谷主见她插翅难飞,不再理会,转身步入大殿。
郭芙被渔网阵困住,又见数名绿衣人跃起,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她掌力上涌,大步前趋,抓住网边,奋力一扯,哪知坚韧无比,心中大惊。
那网一晃,另一张网又至,郭芙被两网缠住,周围绿衫人迅速移动,网绳一紧,郭芙便被困于网中,蜷缩如球,动弹不得,口中叫骂,却无人理会。
樊一翁上前,点她穴道,挥手示意。
几个绿衫人将她抬往刑房。
她双手反绑,下身被渔网紧裹,置于石台上,无法动弹。
此刻她伤势更重,易逐云尚等解药,心中焦虑万分。又恐自己未能及时会去,金轮法王追至,易逐云难以自保。
她再叫几声,仍无人应,便以九阳行功之法冲解穴道。
未几,穴道已解,她运力挣扎,却仍无法脱身。心想此刻元气未复,待伤愈后,必能挣脱,于是封闭下身气血,潜心疗伤。
一个多时辰后,听得脚步声近,睁眼望去,见门下推进一碗,碗内放着两个馒头。
门外绿萼的声音传来:
“公子,令友果真中了情花毒?”
郭芙知是谷主千金,应道:“正是如此。”
绿萼又道:“情花毒侵,十二个时辰内须得心如止水,不得动情,否则痛楚难抑。”
言辞虽是冷淡,但似无恶意。
郭芙幽幽叹道:“他已数次痛得昏厥,对那女子情深似海。为了那女子,他竟手刃武林盟主,与天下为敌,人人都要追杀他。要他忘情,难于登天。”
绿萼听了,心有触动,暗思:“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男儿?”
推门而入,但见她身姿婀娜,脸带泪痕,上身微颤,言道:“我求爹爹放了你,爹爹不肯,只能暂时委屈公子了。”
郭芙心生一计,想起陆无双被自己“英俊外表”所迷,揣测这女子或许对自己有意,瞥了一眼,柔声道:“你爹爹责备你了?你这般绝色美人,他竟也忍心?若不是友人身中剧毒,我真不忍挟持你。”
绿萼所修绝情谷武学,讲究断情绝欲,故常显清冷。然觉郭芙对友情深,且英俊无匹,实为生平罕见,心生好感,言道:“公子说笑了,我算什么美人?”
郭芙柔声道:“你怎不算美人,你乃天下……第二大美人!”心中暗想:我自然是那第一大美人。
绿萼见她调侃,又如此夸赞,脸颊微红,低头默然不语。
郭芙见她心动,柔声问道:“我名郭大郎,姑娘芳名?”
绿萼答道:“我名公孙绿萼。”
郭芙笑道:“公孙姑娘,你名字真好听,不似我……”
绿萼走到她后面,俯身解她手上绳索。
郭芙大喜,暗道:“我若为男儿,哄骗女子岂不手到擒来?”说道:“公孙,如此说来,你爹爹亦姓公孙。我听娘亲说,唐朝时有位公孙氏,舞技超群,剑法高超。娘亲还让我背诵那首诗,是杜什么所作。”
说着绿萼已解开她双手的束缚。
她坐起身,揉了揉双臂。
绿萼见她自行冲开穴道,略有惊异,更见她与樊一翁交手不落下风,愈发钦佩她年轻有为,武功高强。又见她谈吐风趣,笑道:“可是杜甫?”
说着,蹲下身去取地上的碗。
郭芙笑道:“正是杜甫。”
缓缓吟诵:“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吟毕,笑道:“姑娘莫笑,后面我忘了。”
伸手取一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绿萼坐在她身旁,说道:“那公孙大娘乃我祖上之人。”
郭芙惊讶道:“难怪我见他们练剑如舞。”
她目光盈盈,注视绿萼。
绿萼羞涩,转头避开。
郭芙又笑道:“你舞剑之时,定不输于祖上,只可惜我乃武夫一个,不能为你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