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风见楚川离开,蹭蹭蹭跑进屋内,飘逸的衣袂在烛火下摇晃。
容袖皱眉:“你还没走?”
楚川在屋里纠缠的时间可远超一炷香,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他讪讪笑道:“公主殿下就这么希望我走,半年多未见,你就不想念长风,好歹你也唤过我一声夫君的。”
还是这副死德性,半点没改。容袖摇摇头,没理他,自顾踱到榻上坐下休息,方才站了许久,双腿实在酸痛。
柳长风跟了过去,上下打量着她,正了正神:“你瘦了。”
“柳长风,快三更天了,你要不要我好好休息呢?有话快说,我快被你们几个给折腾死了。”
“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的,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担心你。”
他说着,便坐到她的身旁。
容袖都被他给气笑了:“呵,我就知道你没正事,我很好,你现在可以走了吗?柳大人~”
他敛住笑意,恢复难得的正经:“你的伤?”
见他目光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容袖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对他的态度也软和下来。
“我没事。”
屋里窗户未关,凉风吹进屋内,烛火闪烁不停,忽明忽暗。
淡淡金晖映在她秀美的容颜上,如黄昏的红梅悄悄绽放,暗香浮动。
“北宣将发生动乱,八方风雨骤降,你怕不怕。”
容袖怔住,这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怕不怕。
叛贼四起,父亲在夜郎以命相搏,还要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忠臣良将却要担上谋反的罪名,令人心寒。
容家一生桀骜,最后荣誉扫地,沦为阶下囚,怎能不慌。
“怕,可又能怎样,山雨欲来,无处可避。”
柳长风内心动容,神情微闪,心底发酸。
“东来阁停工了,不过不要紧,会有机会在建造的。”
这是必然的事情,她现在不过平民一个,哪里还有资格大兴土木,去建造东来阁,眼下王朝危机四伏,这些东西就更不值一提。
容袖将双脚放入榻上,背靠引枕,深深叹息,没有言语。
“公主。”柳长风小心唤道,一本正经。
“嗯,你说。”容袖抬眼看他,双眸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你怨恨我么?如若我不带你去金洲,你就不会被那些奸臣污蔑,找到背刺的由头。”
本是好意,最终办了坏事,让人有机会拉她下高位,拖入泥潭。
容袖扯出一抹淡笑:“就算你不带我去金洲,这些事情也还是会发生,不过都是针对我的一把匕首罢了,与你何干。”
从前,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楚川的圈套,现在才知,他们两个才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是同时被他人针对的箭靶子。
柳长风笑了笑,明媚如骄阳。
容袖望了他许久,发现他似乎比记忆中的模样多了些沧桑,那双狐狸眼依旧漂亮,却有几分不属于他的哀愁。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不由问道。
他薄唇微动,目光望向烛台上闪烁的烛火,面色淡淡。
“公主,若有朝一日,你发现,你看到的并非真实的我,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如何。”
他语重心长,回头对上容袖疑惑的双眼。
对于他的话语,容袖感到一头雾水,难以理解。
“你骗我什么?怎样才是真实的你?”
他唇角含着笑,双眸微闪,不敢去直视她的目光。
“我担心,你不喜欢另一面的我。”
容袖轻笑:“人有千面,哪能都招人喜欢,何况,你这一面,我也没多喜欢啊。”
他顿愕,皱了皱眉:“你说话也没多中听。”
他何时,脸上都是笑吟吟地,与晋离的文雅不同,他是魅惑又明媚,闪耀如珠宝。
这半年多未见,他不是完全没有变化,至少没有像以前那般对她动手动脚,也没有过多的言语调戏。
容袖静静地欣赏着身旁美人,双眼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便沉睡过去,呼吸浅浅。
柳长风见她入睡,没有再去打扰,凝视了她许久,内心挣扎几番,缓缓附身下去,在她柔软的脸上轻轻一吻,随即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喜欢你,是真的。”他嗓音低哑,很小声,不知沉睡的女人有没有听到。
他回身从榻上起来,踱进里屋抱了床棉被出来,小心盖在她的身上,而后又去关了屋里的窗户,做完一切,堪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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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容袖发现自己躺在榻上睡着,脑袋一阵模糊。
“公主醒了,奴婢备了热水,您起来洗漱过后便用膳吧。”辛夷端着铜盆放置盆架上,缓缓朝她走来。
“您怎么在榻上睡着了,身子可还好,要不要奴婢给您按按。”
“不必了,我很好。”
容袖掀开身上的被子,下榻活动了下手脚,这软榻宽敞,睡得也算舒服,没有哪里不适。
她匆匆用了饭,便去往青竹院。
昨晚寇悠然提醒她去换药,这都过了午时,不能再耽误。
今年的秋风格外冰凉,刮的也凶猛。
容袖孤身走在青石小路上,忽然狂风乍起,园中枯叶被狂风卷起,呼呼作响。
她抬头望天,见乌云翻滚密布,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紧接着豆大的雨珠便毫无征兆地落下,砸在脸上带来微疼感。
出烟雨阁时分明是艳阳天,这路程堪行了半程,大雨就倾盆而下,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她没有带伞,只能加快速度奔向青竹院。
脚步匆匆,未曾看到前方行来一抹高挑身影,容袖手足无措,猛然朝对方狠狠撞去。
然,对方的胸膛坚硬,好似大山横于身前,她无意被撞开,脚步晃动,身子往后仰倒而去。
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被人拦腰抱住,带回了身子,没有狼狈摔倒。
腰间环着一只玉手,眼前是淡雅的青色衣衫。
目光缓缓上移,是那张绝世的容颜,眉若远黛,明眸清冷,如含了一弯溪水,长发如墨,额前几根发丝随风狂舞,翩若惊鸿。
他撑着把油伞,上面绘制着浓墨山水画,再美的画卷,不抵他微微颔首动人。
“寇公子。”容袖轻唤一声,自己站稳了身子,与他一起立于伞下。
大风卷起雨水狂吹,容袖抬袖遮挡面容,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当真作孽,上天偏生与她作对。
寇悠然移步朝她靠近,将手里的雨伞偏向她:“走吧。”
容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跟着他一同往青竹院而去。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雷声隆隆,两人回到青竹院中,虽说没有湿透,但也淋的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