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禅师在萧山县辞别后,与王雄、李豹一同沿着大路向白水湖进发。他们一路上历经风霜,饿了吃,渴了饮,昼夜兼程。终于,这一日抵达了绍兴府东门。只见街市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王雄和李豹拉住一个过路的行人询问:“这街上为何如此热闹?”那人答道:“是白水湖的济公长老要来捉妖。”王雄听后,颇感惊讶:“我们还没到,这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街上的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我为了看捉妖,连人情都没去。”又有人说:“我为了看捉妖,连买卖都没做。”正说着,忽然有人大声驱赶闲人,喊道:“大人和济公长老来了,此刻正在马王庙休息,稍后就将上台捉妖。”
王雄放眼望去,只见前方队列整齐,前面是仪仗队,后面跟着两匹马。左边是一匹红马,上面骑着一个大和尚。他身材高大,面容威严,一身黄袍,念珠挂在胸前,背后斜插着戒刀,白袜黄鞋,确实有着罗汉的风采。右边骑白马的,则是知府顾国章,他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玉带束腰,官靴踏地。
旁边有人议论道:“这位济公长老,真是有汉晋间罗汉的模样。”另一人却摇头说:“这恐怕不是济颠僧,济颠僧是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头发短而乱,一脸泥污,衣服破旧不堪,脚上还拖着草鞋。眼前这位大师父虽然威严,但比起济颠来还是差了些。”
这时,和尚开口了:“比我还脏?你认识济公么?”那人随口答道:“我认识,我和济颠有交情,去年夏天我还在临安待了好几个月呢。”和尚微微一笑,说:“你去年夏天不是在扬州做买卖吗?怎么又跑到临安去了?”那人一听,顿时愣住:“我在扬州做买卖,你怎么会知道?”和尚轻描淡写地说:“我当然知道。”
王雄和李豹这时也插话道:“圣僧,你看这里可有一个济颠?如果你是真的济颠,我们就跟你走。如果是假的,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和尚微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真是假,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正说着,马队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济公突然大喊一声:“好个王八猴儿狗,待我来!”说着,他身形一动,竟然一把揪住了假济颠的马嚼环。
原来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刚上任不久,便遭遇了一件离奇之事。城东门外有条河流,名为没涝河,又称白了沟,人们习惯称之为白水湖。这湖水突然散发出奇异的香气,使得沿湖的小孩一旦闻到,便不由自主地跳入湖中。
村民们惊慌失措,纷纷摆设香案向湖水祭拜。然而,令人惊恐的是,从湖水中竟冒出两股阴阳气,它们能说话但无人能见其形。这两股气每日需吞食一个童男和一个童女,否则便威胁要将绍兴府一带的孩子们全数吞噬。
为了应对这一灾难,六百多个村庄聚集商议,决定通过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谁家的孩子将成为牺牲品。这残酷的现实令无数家庭痛苦不已。于是,他们向官府禀报此事,知府顾国章听闻后,立刻四处张贴告示,悬赏一千两白银寻求能够除掉这妖精的英雄。
就在此时,知府衙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阿弥陀佛”。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赤红脸膛的大和尚出现,他身着黄袍,自称是灵隐寺的济颠和尚。他声称自己感应到白水湖的妖气,特意前来降妖除魔,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知府闻讯亲自迎接,对这位自称为圣僧的和尚恭敬有加。和尚却不以为意,大模大样地走进书房,与知府交谈起来。当知府问及他来自灵隐寺以及何时启程时,这位假济颠和尚却谎称自己今日早晨才从灵隐寺驾云而来。
知府询问他捉妖所需之物时,和尚表示一概不需要,只需在湖岸搭建法台即可。知府依言照办,同时询问他的饮食喜好。和尚表示荤素皆可,于是知府安排他在东门外的马王庙暂住,并为他准备饭菜。
饭毕,法台也已搭建完毕。知府与和尚一同来到白水湖畔。和尚跃上法台,焚香祷告,自称是飞龙山炼气士,因白水湖妖精作祟而来降妖除魔。他画了三道符纸,用戒刀粘上后一点一晃,符纸便化作一团火光投入湖中。
随着火光落入湖中,湖水突然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只见水波翻滚间,两股阴阳气从湖中涌出,直奔和尚而来。和尚张嘴吐出一股黑气与之对峙。
书中详细描述了白水湖中的那个妖精,它的道行已有八九千年之久,而那位自称为济颠的和尚,实际上只有五千年的修为,因此在与妖精的对决中显得力不从心。众人只见那位和尚额头上汗珠滚落,脚下的法台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当日色渐斜,天空突然云层翻滚,一声沉雷响起,那妖精的阴阳气便收了回去。和尚气喘吁吁地说:“大人,今日我未带法宝,需回庙中取来,明日再来降妖。”知府听后疑惑道:“圣僧回灵隐寺路途遥远,怎可能明日便回?”和尚自信地答道:“贫僧会驾云。”说完,便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天际,众人皆惊叹不已,以为见到了真正的神仙。
次日,知府正等待那位和尚的到来,突然,真济颠一声大喝,疾步上前揪住了假济颠的马嚼环。真济公怒斥道:“你这冒牌货,竟敢冒充我前来捉妖!”假济颠一看,只见一个看似疯疯癫癫的穷和尚,却未想到这是罗汉爷故意隐藏了佛光、金光、灵光三光。假济颠以为真济颠只是个凡夫俗子,便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位法师有礼了。”真济颠冷笑道:“你跟我称兄道弟,我可不敢当。”假济颠尴尬地笑道:“法师何出此言?”真济颠说:“我倒怕你不敢认我这个兄弟,你要去哪里?”假济颠说:“我去捉妖。”真济颠便放开了马嚼环,不再多言。
假济颠与知府继续前往马王庙,而王雄和李豹则在一旁窃窃私语。他们看着这位和尚的背影,觉得有些虎头蛇尾,与之前见过的真济颠大相径庭。两人心中犹豫不决,是否要将信件交给这位假济颠。王雄低声问李豹:“咱们这信是投还是不投?”李豹也拿不定主意,说:“投吧,怕老爷责怪我们不尽心;不投吧,又怕老爷说我们故意推脱。”两人商量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投信,于是跟着和尚来到了马王庙。
一进入马王庙,王雄和李豹便遇到了绍兴府的稿案张文元。张文元原先也在萧山县任职,与两人相识,便热情地询问他们的近况。
王雄恭敬地对张文元说:“我们奉了县太爷之命,特来向太守呈交书信,信中推荐了一位济公长老,希望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对付白水湖的妖怪。”张文元听后,眉头微皱,疑惑道:“我们这里已经有一位济公长老在此,怎会又出现另一位济公?他在何处?”
王雄指向门口,说:“就是那位和尚,此刻正倚着影壁坐在地上休息。”张文元顺着王雄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和尚确实坐在那儿,不过他的模样却让人大跌眼镜,张文元不禁叹了口气,说:“依我看,你们二位就不必再投这信了。瞧我们这里这位济公,那才是真正的罗汉模样。这位,恐怕只是个乞丐罢了。”
王雄却有些为难,他解释道:“我们奉了老爷之命,不得不投这封信。还请张大人帮忙转交。”张文元无奈,只好拿着信走进内堂,向知府顾国章禀报。
知府顾国章正与假济颠交谈,他接过信一看,不禁微微一笑,对假济颠说:“圣僧,你看这世界上还真有如此无知之人,竟敢冒充你的名头。”假济颠心中一惊,暗想:“难道真的济公来了?”他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么回事?”
知府将信的内容告诉了他,并说:“我的朋友萧山县知县,竟又为我推荐了一位济颠和尚。这实在可笑。”假济颠听后,心中一紧,暗道不妙。
知府说:“既然如此,不妨请他进来一见。”张文元立刻出去寻找,却发现那和尚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四处找寻,却听见厨房里传来厨子的叫嚷声:“哪里来的穷和尚,竟敢偷菜吃!这些可都是给济公长老准备的!”
张文元连忙赶到厨房,只见一个和尚正在那里偷酒喝,还大把地抓着菜往嘴里塞。他上前说道:“和尚,太守有请。”济颠和尚答应一声,这才放下手中的酒菜,往内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