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太冷了,时分不自觉整个窝进魏宴安怀里,断断续续睡了四五个小时。
天擦亮时,被魏宴安轻声叫醒。
救援的人来了。
山洞里被放下一条救生绳索,“一个一个来,绳子系在腰上,我拉你们上来。”
时分睡眼朦胧中,就被魏宴安推了过去,魏宴安系好绳索,拉了拉确定牢固后对上面的人知会了一声,时分双脚悬空,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拉上了地面。
姚章钰、魏宴安随后被三个搜救员依次拉了上来。
刚落地,魏宴安便向搜救员描述时分被蛇咬的经过,搜救员中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看了一眼时分被咬伤的胳膊,结合魏宴安的讲述,很快断定没大问题。
老师傅反倒看向魏宴安微拐的腿,蹲下身检查一番,神色凝重。
“他的伤没事,你的腿问题更大。”他回首看向另外两个搜救员,“你们俩用担架把他抬下山,我带另外两个下去。”
时分这才注意到魏宴安不正常的走姿,在这之前他竟从未察觉,魏宴安也一字未提。
他怕疼,也不明白魏宴安为什么能忍住不吭声。
一种名为内疚的种子破土而生。
时分习惯了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生活方式,很少会有这般恻隐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为什么不和我说?”
山洞里的一夜,魏宴安担负起了所有的琐碎杂事,四处搜寻山洞能用到的一切可燃物生火取暖,一夜没合过眼,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生物,就怕还有蛇会冒出来,帮时分驱赶了一夜飞虫侵扰。
“我没事。”魏宴安若无其事,再次将他推上前,朝着老师傅道:“我不用担架,能帮忙先把他先送下山吗?”
魏宴安认为自己没有严重到躺担架的地步,却不放心陈烛的伤。
“不行,你的腿不适合再奔波。”老师傅吃了一嘴狗粮,心道现在年轻人都怎么回事?谈个恋爱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他哪能看不出两人的关系,最后出山洞的男人从头到尾护着怀里的青年,跟个宝贝珠子一样,他眼瞎了才看不出来。
“你对象伤的手,不是腿,坐什么担架,你还是先顾着点自己吧。”
魏宴安还要再说,时分一把拉住他,眼神示意他闭嘴。
“我是残疾了还是生命垂危了?用不着浪费公共资源,你给我躺上去。”
被老师傅满眼胡闹看着,时分脸上无光,木着张脸把魏宴安摁在担架上。
两个搜救员没半句废话,配合默契抬起就走,压根不给人再反悔的机会,魏宴安既着急又担忧,被抬出大老远喊道:“我在山下等你,你好好跟着师傅下山。”
时分顶着老师傅揶揄的目光,面不改色,转身无视魏宴安殷切的注视。
下山一路,老师傅不断和对讲机交流,步履急促。
时分和姚章钰体质都称不上太好,跟到半路气喘吁吁慢了下来。
老师傅面色紧张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两人严肃道:“预计今天山上会下暴雨,我要去疏散其他游客,你们沿着这条路下去,不要耽搁。”
时分看了眼天色。
乌云翻滚,远处隐隐传来雷声,那声音较为微弱,却如同尖锐的刺直冲耳际,化作轰雷,隆隆作响,仿佛要将这天地万物捣碎。
他迅速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死死咬唇。
为了不消耗能量,007一早就躲回了时分的精神海中,此时却又钻了出来,挥动着小翅膀蹭了蹭他的脸颊,语气稔熟。
“这只是正负电荷产生的放电,是自然界很普遍的现象,宿主不要害怕。”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一人一系统达到短暂和平。
007对自己这位宿主不算满意,却看不惯时分每逢雷雨天便消沉不安,时分现在很少掉眼泪,可每到这种时候,007却觉得他像是一个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丢弃在雨夜中嚎啕大哭的少年。
“我没有害怕。”时分一如既往的否决,他不知道,他此时的脸色是一种近乎惨败的白。
007选择性掠过,继续道:“根据真实统计得知,雷劈中人的概率大约是百万分之十六,微乎其微,宿主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
007看了眼他泛红的眼尾,不理解为什么人类总是喜欢矢口否认自己真实的情感。
老师傅最后看了眼两个年轻人,不太放心地一人递了个小型手电筒。
“尽量赶在下雨前下山,不要耽搁。”
姚章钰一把拉住要走的老师傅,着急道:“你这人怎么半路把我们丢下,你既然负责营救我们就应该一路把我们护送回去。”
“现在人员调配紧张,我不可能为了你们两个不顾及其他游客安全。”
老师傅挣脱开手,看了眼天气最后道:“按照正常的路程,你们差不多能赶在下雨前回去,我必须要走了。”
姚章钰愤恨地看着老师傅的身影走远,嘴里低声咒骂。
老不死的,狗眼看人低,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跪下来求他。
时间紧迫,两人默不作声朝着山下赶。
老师傅指的路是一条近道,之前应该是有人居住,半山腰处还时不时出现废弃的房屋。
时分垂着头,盯着脚下的路默不作声,姚章钰眼睛一转,阴恻恻道:“陈烛,你很得意吧,以为自己赖在魏总身边就高枕无忧了?”
时分心情不怎么好,不想和脑子不正常的人说话。
姚章钰不屑:“就你这种货色魏总很快就会腻了,识相点还不如自己体面点离开。”
“不说话?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时分是真没心情和他说话,奈何对方长了张不会看人脸色的嘴。
“姚章钰,急需自知之明这种东西的人是你。”
“奉劝一句,不要每天沉浸在自己虚幻的梦里,人还是要面对现实。”
姚章钰脸上一青,张口要骂。
“打住。”时分冷声道,“我不想和你在这吵,浪费时间。”
他转身加快脚步,不想和傻冒同行。
下山的路逐渐陡峭,时分没在注意姚章钰,只专心盯着脚下的路,颠簸间口袋里的手电筒滑了出来,沿着斜坡一路滚进了路旁敞开门的废弃屋子里。
时分犹豫了下,天空乌云密布,虽是白天却犹如黑夜,能见度持续降低,他还是决定进去找找手电筒,说不定后面要用到。
刚进去捡起手电筒,身后忽然传来落锁声。
时分即刻转身,大门在眼前合拢,震起一阵灰尘。
靠,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