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阁主!云阁主!”许文才神色狼狈,衣衫不整地冲进了院落,“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书童跟在他身后,神情看起也很慌张。
云无心施施然站起身来,视线最先落在许文才的脚上。
许文才窘迫地一缩脚:“那个……云阁主……缪院主他……”
云无心温吞一笑:“许公子这是怎么了?”
“刚才的打斗声你,你们没听见?”
云无心泰然自若地笑了下:“听见了啊。”
他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一日三餐那样平常。
书童急忙抢过话头:“他们抢了我家公子的画!还伤了缪院主!缪院主现在独自追出去了~”
两人说完,期待又紧张地看向云无心。
云无心先是“哦”了声,随后又无事人一般坐了回去:“我还当什么事呢~这点小事,玉楼会处理好的。”
书童抢道:“可是缪院主受伤了!”
雪君逸冷冷接过话头:“哪个江湖人没受过点伤,历经过几次生死,都在聒噪什么?”
“呵~其实不会有事的。”云无心忙抢过话头,“这里是他的地盘,外头能接应的弟子多着呢~”
“可是我的画……”许文才犹豫道。
书童在一边狠狠点头。
“一幅画而已。”云无心显得十分错愕,“何必大惊小怪?许公子妙手丹青,再作一幅亦无不可。”
“可是我……”许文才想表达什么,可话到嘴边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无心看起来却像是领悟了他的意思,抢白道:“哦?花心思了是吧?也是……这确实蛮可惜。画画一如行文,有时刹那的‘惊鸿’并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不过。”他话锋忽转,“这波折之后,也许许公子的身价又将再上一阶,难道不是喜事么?连强盗都爱你的画。”
乍听云无心这么说,许文才先是愣了愣,之后佯作不满似的:“那大可以叫我再画一幅。何必抢这幅作品?”
云无心看出他强压的笑意,顺着话头问道:“莫非这有什么特别之处?”
“倒,倒也不是。”许文才尴尬一笑,局促地抓了抓脖子,“我改善了一些技法。正想让缪院主掌掌眼。”
云无心“哦”了声,浅笑道:“说句许公子不爱听的话,反正对我这江湖人来说,体会不到你那些难受的点。我只觉得重画一张就行。”
“所有新的功法都得反复多练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一次、两次的偶然习得终不能作数。许公子觉得呢?”
许文才不由地连连称赞:“是是是。是这么个道理!在下一直是这么想的。缪院主指点我一二,令我在很多问题上茅塞顿开,便想着……”
“我懂我懂。”云无心笑起来,“我有个建议,不知许公子可愿一听?”
“什么?”
“缪小公子的喜宴,许公子正打算作画为礼。私以为,不如就在这上头将你所感、所悟凝于笔端。”
“如此,既成全你的名声,也是回馈给玉楼一份尊敬——你真的有好好思考过他的话。这不也成全了他的‘慷慨提点’?”
“继而,也是向所有妄图离间你们关系,欲令你二人敌对、反目的宵小看看——什么叫惺惺相惜!”
许文才忍不住抚掌大笑:“妙啊!好!好!就这么办!”
他朝着云无心深深作了一揖。
云无心伸手扶起他:“许公子多礼啦~江湖人没那么多虚礼和规矩。”
“哎!”许文才乐颠颠的走了,末了还能听见他和书童在说,“云阁主这建议太好了!怪道人人都说他‘智计百出’,真是厉害。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云无心凝视着他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
“他这个画痴……缪玉楼要是能收他做徒弟,或许也不错。不说将来能开宗立派,但至少不会给天成丹青院丢人。”
雪君逸慢慢站起身,步履虚浮地走到云无心身边:“那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的言语深处有不易察觉的黯然。
“老雪……”
“我没事。”云无心搀扶着他,“回屋歇着吧。我去找阎王。”
雪君逸一把拉住他:“别去。”
云无心一点点推开他的手:“放心。幽冥虽然是个很不守规矩、很不地道的组织。但是,他们有一条宗旨——不杀眼前的‘财神爷’。”
“无论谁去做交易。哪怕两个人互相要买对方的命。阎王一定会照单全收。但是,只要两人还在他的地盘范围,他谁也不会杀!出了那地盘,谁也别想活!”
雪君逸默认,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有过个例外。”
云无心嘻嘻一笑:“是我。”
“所以啊,老雪,你一点不必担心我的。我至少是去‘买解药’的‘财神爷’。”
“阎王视财如命,不会真有兴趣卡着解药为难人。”他主动抓上雪君逸的手,“我心中有计划。”
话毕,云无心找到了缪夫人,将一切安排妥帖出门了。
他同步还联系了踏云城和流云阁。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会给雪君逸带来极大的麻烦和危机!
而另一侧,对于云无心来说几乎可以算是有如天助。
东道司马府·曹府。
司马府是江南东道仅次于天成丹青院规模的院落。
其主人名唤曹百政。
是永安四大司马之一,正四品。
位高权重。
曹百政在书房里摆弄着文墨,随手拿起手边的肉脯丢给候在一旁的大黄狗。
他看着大黄狗啃得津津有味,嘴角露出一抹深意的笑:“最近他怎么样了?”
他问眼前的官家。
管家双手交叠侍立,听到问话,他微微颔首:“小丹昨日刚传回来的话。许文才的画还没给缪玉楼过目。”
“这是为何?”
官家大致讲述了一下天成丹青院内最近“热闹的情况”。
“云无心还没走?”曹百政陡然放下手中的笔。
“他是去参加喜宴的。喜宴现在还没开。眼下开的是缪玉楼承诺的若请动许文才参加私人雅集,他便大宴三天的那种文人宴会。”
曹百政喃喃道:“我打一开始就觉得有些问题。”
“小的愚钝,还请老爷明示。”
“你当初带着许文才的画去找他,是因为看在我的面子上敷衍作评,如今这举动反常。许文才是什么货色他真看不出来么?”
官家淡淡道:“也许是因为他有心巴结老爷。再说,许文才画得好不好,对于外头的百姓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相信‘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