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时,就,就躺在大路口。”老汉默默吐出一个烟圈,“周围围满了人。见我醒了,人群便散去了……”
故事说完,小茶馆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真有女鬼啊……”一个年轻人小声地嘟囔。
戴斗笠的公子将杯盏拿入面帘,浅浅啜了一口:“你怎么看?”
“那两人的功夫很阴邪,我似乎没见过。但……”大冰块脸的男子视线游弋在天边流云处,“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相似的记载。”
斗笠公子沉吟着:“你看——像不像昆仑地狱之门那一带的魔教?我曾在一本《江湖秘闻杂记》里看到过,大梦归年轻时的那个时候,魔教常侵扰中原。”
大冰块脸缄口不言,低眉思忖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道:“若真是如此,那我等着他们!”
刀客听罢,夸张地笑起来,目光流连在四周,大声道:“诶,这两人说是魔教的人入中原来抢秋风相思刀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在座的江湖人哄堂大笑。
老汉看着那么多发笑的人,忽然脊背一寒:妈的,看起来是不小心卷入江湖纷争了……!
适才和老汉闲谈的几个年轻人,表情也如出一辙。
那几人彼此偷偷觑着对方,都希望有个带头的人能先“跑路”。
但不知为何,这小茶馆内涌动的暗流令人委实没有勇气迈开步子~~
“你,看出什么来了么?”斗笠公子看着刀客猖狂地大笑,也不着恼,语气依旧温和,带着三分笑意。
刀客的刀原本已经慢慢放下,听到这话,刹那又将刀架到了斗笠公子的肩上。
大冰块脸横手抱胸,一派看热闹的架势:“我的易容术一向过得去。”
“君子藏器于身,不显山不露水,瞧不出来也是正常。”斗笠公子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斗笠上的纱帘,直直地钉在刀客的脸上。
目光中有一种奇特的怜悯感。
刀客的心底,这一瞬间竟莫名升起了一股被压迫感,有淡淡的惧意弥散开来。
“只是——行走江湖,眼力劲儿差点,有的时候是会要人命的。”斗笠公子淡淡一笑,“你知道的,我这人慈悲,不喜欢杀生。”
刀客想嗤笑一声,却发现自己被对方的气场压得死死的!
他勉强勾了勾嘴角,口中仍硬气道:“就凭你们?”
“留个什么好呢?”斗笠公子头疼似的揉揉眉心,“耳朵吧。不会听人说话,分辨不出有用的信息,这种人最烦了……”
话音刚落,茶馆内众人只觉得外头的阳光猛地亮了亮,尔后,斗笠公子面前的桌子上便多了一只耳朵!
大家的视线落在锋利的断口处,看着那耳朵从血液凝滞的状态迅速渗出鲜血。
“这……”
所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这两个打一开始就很显眼的人。
可是——座位上空空如也!
“是,是惊蝶剑!这是惊蝶剑的剑气!”座中有一人指着断耳,高声疾呼,“我见过的!是雪君逸的惊蝶剑!”
“那另外一个一定就是——云无心!”
众人看出了那两人身份后,心头隐隐多了一重阴霾,但同时也忍不住发出落井下石的轻笑,看着手捂着耳朵,面容痛苦到扭曲的刀客,不住地发出啧啧声。
“连雪君逸和云无心都认不出来,难怪有这下场。”
“要不是云阁主悲悯,就雪城主的行事作风,你一开始就是个死人了……”
这一刻,连称呼都用上了带身份地位的敬语。
云无心的话言犹在耳。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除了那几个真正的“闲散人员”。他们瞅准时机,悄悄跑走了。
老汉急匆匆的行走在路上,不断埋怨自己最近“诸事不顺”。他仓皇地左顾右盼,像是在逃命一般。
可实际上,并没有人在追他。
只有人在等他。
“老人家。”云无心闲拢着双手,笑盈盈的目光穿透过纱帘落在老汉的身前。
老汉吓得差点把手中的旱烟扔了出去:“你你你你你……你们想干嘛?”
雪君逸一脸不耐,偏偏要沉着性子:“不干嘛。要你带我们去那个院子看看。”
“不是不是不是……”老汉惊惶地跪了下来,“两位大侠!饶了我吧~~小老儿都,都这把年纪了……没,没打算卷进来~真的真的!”
云无心慢悠悠走上前,温柔地扶着老汉的双臂,将他从地上搀起来:“老者下跪——呵,我可担不起。老人家,你别折我的寿啊~我身体本就弱。”
但见云无心这兼容万物的悲悯气度,老汉的恐惧一下消减了大半。
“这事儿本不该将陌生人牵扯进来。只是——”云无心幽幽叹息一声,缓缓摘下斗笠,无奈地看看雪君逸,“算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他的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原本是想去找些蛛丝马迹,确认一下是否和魔教有关的。”
“杀人喂刀……这可不是什么正经锻刀之法!”雪君逸冷哼。
老汉看着那漂亮的脸蛋,竟然忍不住生出同情爱怜:“哎哟哟,公子,公子,公子你,你别难过。这,这……小老儿那天晚上喝多了。”
“小老儿就乱走乱走的~~诶……嗐!真不一定还能回忆起来……”
“要,要不这样——小老儿试试。”老头心一横,“试试。”
他感受到雪君逸撇来的目光,情不自禁追加一句:“但,但不一定成功啊。不成功,那,那也别怨小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