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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作为棋子被人操控的感觉吗?

你喜欢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人手掌心的感觉吗?

好像提线木偶一样,无论是哭是笑、崩溃疯狂,像虫豸一般被踩在脚底下碾压,亦或是在绝望之中仰天狂怒,挥刃向前,都只不过是操纵者想要看到的结局罢了。

你的欢笑、你的绝望、你的挣扎……都只不过是那一碗以痛苦烹饪佳肴的调料罢了。

你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表演”。

“如果被人操控能够换来比常人更加完整的人生,那为什么不呢?”你曾无数次在“人生赢家”们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言论,是啊,他们通常都被从天而降的机缘砸中,便能从毫无优点的普通人,一跃成为手可摘星辰的猛人,无数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与资源,只不过在降生之初,便已归属于享受着造物主全部宠爱的“天命主角”。

任何出现在主角眼前的敌人与困难,都只不过是这场枯燥无味的“登基”之旅中,调解苦闷的“调味剂”罢了。

“观众”知道,“主角”是不可能会死的;“造物主”知道,“主角”是永远的中心。

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们而转动的。

“如果被人操控能够换来比常人更加完整的人生,那为什么不呢?”

寿命、力量、金钱、权力、美人、尊敬……

这些不就是人生的追求吗?

仰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每日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得到来自上天的垂怜,一举轻松地获得所有。

有一部分幸运儿真的实现了。

他们或是在舞台上奋勇厮杀,刀尖上舔血、或是用尽各种手段挣脱困境,亦或是在舞台上与早已记不清每个人外表的情人原始交媾……所有的所有,共同构成了一个人,一个仰躺在以无数鲜血与尸骸铸成的王座之上,冷眼旁观着无数如同电脑程序般死板的“人”、一个好似参与了一场神话中被诅咒的、永不停歇的战争。不死不灭、战斗不止……

他们是否会有一天会恍然明白,在这场游戏之中,其实只有一个早已失去自我的活人,在空洞的世界中幻想着自己的成王梦,坚守着早已失去意义的使命?

由于造物主的慷慨,他们有幸能以无穷的寿命,来好好享受着接下来的日子。

“如果被人操控能够换来比常人更加完整的人生,那为什么不呢?”

……

安菱压低帽檐,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便被黑色的外袍吸收,消失不见,全然不似不远处不断往外散发着炫目光芒的新月仙人神像般。

两天过去了,新月仙人的神像彻底完成,正好赶上月圆之夜这天,正式启封,接受黎阳城的百姓的朝拜。

黎阳新月阁的主人,原名陈羊角,现名陈炀皎的朴实男人换上了一身与神像的穿着风格如出一辙的华丽服饰,头上戴着一个以白银制成的“树”冠,树冠四散开来,每一部分的树枝与叶片样样分明,雕工极其可怕,甚至还能在树间看到十数只人头鸟,正蹲坐在树杈上,看起来既滑稽又诡异,也绝非中州大玄的风格。

陈炀皎振袖一挥,朗声道:“今月,黎阳城的诸位欢聚于此,一同庆祝新月仙人的降临!”

“新月仙人才智天下无双,无私大爱撒布人间,祂不受钱财供奉,不受世间俗物束缚,只为了向世人提供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无论你有什么愿望,新月仙人都会为你们实现!”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好似惊雷震落一般!热情高涨的人们疯狂地往前涌动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离新月仙人再近些,好像靠近之后,就能得到实现愿望的机会般。

安菱坐在石家铺子的屋顶上,冷眼旁观着众人爆发出来的“宗教狂热”。

石通明今天穿了一件长袖的衣服,并将自己的凿子藏在了袖中,混进了蜂拥而至的人群,他看着上方不断散发着光辉的新月仙人神像,攥着凿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而后便以更大的力量抓紧凿子,以疼痛迫使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咬牙吞下。

今夜,是他们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若是石通明失败了,那么,就是拼命的时候。

石通明内心其实十分忐忑,在行动前,安菱便已经将所有的原因与失败后的情况告诉了他,如果他失败了,再由作为“秘密武器”的安菱出手,那么,安菱的行踪就会暴露在覆天军的面前,从而引来无数追杀。

石通明真的没有想到安菱会将这些事情直接跟他说清楚,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去告密吗?难道她就不怕自己难当大任,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吗?

但石通明还有一个阴暗的想法——如果是他,他真的能够因为其他人的无谓琐事,而赔上自己的性命吗?

虽然石通明还没想明白新月阁,或者说新月教的危害,但他还是对人性有所了解的。

几乎没有人会因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强忍住回头查看安菱是否还在的欲望,努力地跟随着人潮向前,他紧紧盯着那个白莹莹的神像,阴冷的窥视感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但对于新月仙人的仇恨,成功压过了恐惧,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新月仙人!求您赐我一个老婆吧!我已经四十岁了,却还是没人看得上我!”

“新月仙人!请一定要保佑我这胎是男孩儿啊!我已经生了五个女孩了,求求您赐我们老周家一个男丁吧!”

“新月仙人帮我杀掉那个讨厌鬼好吗?她天天穿得那么漂亮,肯定是去勾引男人的!我看到她就恶心!”

“我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我把我的公公婆婆、父母,还有丈夫孩子都给你,好不好?”

“我想要大玄打赢覆天军!我想要参军报国!”

“请问能否保佑我孩儿的病尽快好转?吾每次看见孩儿辗转床榻的模样,便忍不住涕泗横流,我愿献出所有的钱财、官职,甚至是我的命!”

“我想让全部人都去死!都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嘻嘻嘻,所有人都死光光,我也去死!全都一起死!”

……

大地之上,无数凡人的愿望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的信仰之力,注入了张开双臂的新月仙人神像之上,再由某种途径,被引导入在某处盘膝而坐的大邶国师——扈的身上。

此时此刻,扈的穿着打扮与那新月仙人神像一模一样,一条头尾都长着脑袋的“双头蛇”游走在他的身上,不断吞吐着从它身上满溢而出的信仰之力。

“阿修罗,你不过就是一个躲在阴沟里的蛆虫罢了!你能拿什么跟我斗!”扈看着自己逐渐变得莹白的双手,不禁哈哈大笑,信仰之力与凡人满溢的情绪一同涌入这具玄妙的神躯之中,让它感受到无穷的力量。

“你心心念念的安菱,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整个中州都遍布着我的信徒,她再厉害,也没有办法!”扈模样癫狂,兜帽之下无法看清的脸庞扭曲着,好似披着人皮的怪物般。

哦不对,它的的确确是个怪物,它和阿修罗,从来就不是人。

但过了一会儿,这活过万年又是天道出身,明明应该很有格调的扈,却忽而大笑忽而狂哭,甚至跌下了自己的神坛,在地上翻滚着,扭动着,好似没死透的蛆虫一样,而后,从口中呕吐出大量乌黑的液体,这液体顺着微微倾斜的地面往下流动,却不像水一样,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最后,被早已等候在下的容器接住。

“啊啊啊啊啊啊!”扈大叫一声,在它的身上,无数驳杂的气息不断冲击着它,它再也承受不住,趴伏在地上疯狂抖动着身体,好像死了一样。

就连那双头蛇,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直挺挺地从扈的身上掉落,僵硬的身体就像一根棍子。

过了很久,扈终于慢慢爬起身,伴随着从未出现过的强大力量,万年不落的兜帽终于在今日落下——那是一张极其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

曾经的扈,特性与阿修罗一样,没有人能够记住它们的面容,扈只有一个模糊的“美丽”印象,但现在,它这个天道清气所化之物,终于也有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扈惊愕地摸着自己的脸,在暗室里大吼大叫。

它——他终于明白为何阿修罗宁愿数万年流浪,也不愿吸收信仰了。

他单知道天道是以众生的情绪和记忆为食,却没有预料到,缺少了浊气的他,是无法“消化”这些情绪的!只能抛弃天道之躯,成为深受八苦的凡人修士!

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