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济州的东西我都备好了。”徐琬撑着脑袋看他,“你怕吗?”
崔言之摇头,“怕倒是不怕,不过是心中有些没底。”
“别紧张,你肯定能行的。”徐琬安抚他,“告诉你个好消息。”
崔言之疑惑看着她。
“上次我送的那个孩子,竟然是陆全忠那个赘婿的私生子。”
“江制的私生子?”他眼中起了微澜,“怎么回事?”
徐琬把郑明锐告诉她的,全讲给崔言之听了,只是略去了郑明锐。
“所以你看,咱们在陆家也算有个小熟人了,并非两眼抹黑。”
崔言之此刻却将关注点放到另一件事上,“那阿琬,你可以告诉我,为何安国公府的二老爷会找上你么?”
“你很想知道?”
“想。”崔言之道。
徐琬看着他,托着侧脸的指尖无意识而有节奏地敲着脸颊,思考如何言简意赅地表述,“齐王在上京建了个武场,江湖中的高手可以在里面领些任务,赚取佣金。”
他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徐琬就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率先道,“齐王不知道我。”
“我赚了不少钱,你考不考虑在上京买处宅子?”
话题一下跳跃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崔言之不由愣住了。
自古是筑巢引凤,而他与徐琬又定了亲,迟早要成婚,没有宅子可不行,若是春闱能进二甲,他还想考进翰林院熬一熬,届时便又得在上京住上两年。
其实他一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无奈囊中羞涩,迟迟无法实现。
上京的宅子都要价不菲,哪怕是梨花巷那处小宅子,依然很贵,他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钱。
徐琬在徐府住得舒适安逸,日后嫁给他,也许只能住个小宅子,崔言之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自然考虑过。”
闻言,徐琬眼眸亮了亮,“若是买宅子,你说买在哪里好?”
能和她住在一起,哪里都好,他并不挑地方。“我说不上来,你觉得呢?”
宅子总是要买的,等从济州回来,他就绕道回一趟昭县,把崔弋和李氏留给他的钱取来。
若是她喜欢内城里挨着皇城根的地段,想要离徐府近些,譬如望春巷这样的位置,房价是很贵的。
他寻思届时四处筹借些银钱,再央求虞敏德给他多介绍几个冤大头富商,挣点画资,几项加起来,咬咬牙,应该就能买上了。
果然徐琬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道,“我觉得这位置就挺好,离我家中近,离午门也近,我想你春闱后,肯定能入翰林,需日日早起点卯,住远了可不方便,你觉得呢?”
早起不怕,他住梨花巷,也是日日早起走路到这里,并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崔贤也是住外城,每日一早赶着马车去上朝。
“我觉得挺好的。”崔言之看着她道,“等从济州回来,我就去庄宅牙行里看看有没有挂售的宅子。”
一想到日后能在自家宅子里和徐琬过着煮酒煎茶,听雨赏景的日子,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徐琬略一点头,心说等从济州回来,她就可以买宅子让他住进去了,省得另外再赁住处。
“梨花巷那宅子,你何时退?”
“就这两日,我会先搬到老师这里来。”
好在他没什么东西,来时便是轻装简行,只到了上京添置有衣物和用具。
“也好。”徐琬看了眼外面,发现雨势渐渐变小,遂道,“我回去了。”
“我送你。”
他立刻起身,去管虞敏德借伞,撑着去送她。
院中积水空明,一个步子踩下去,镜碎起涟漪,男女的倒影也跟着模糊开来。
雨落在伞面上,不多时就变成细珠帘,坠成一圈,像处结界屏障,将二人困在伞下,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肩肘相接,若是垂手,定能触碰。
崔言之比她一个头,为不让她淋湿,便倾斜了伞。
“哎,你举正呀,不然你会被淋到的。”徐琬还不懂,他偏的不是伞,是心。
只是自责地抱怨,“早知道我就不让你送了。”
崔言之不理会她的话,仍旧斜着伞,他道,“我是男子,淋点雨无妨。”
徐琬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着复杂的意味,似乎在说,他这样弱不禁风的男子,淋雨或许有事。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他向来爱持君子风度,就让他持好了。
这场大雨突然而至,哪怕已经变小,长街两旁商铺的屋檐下,还是站着避雨的行人,或蹲或站,或打盹,或望着雨幕发呆。
两人沉默无言地经过他们,往徐府走,期间崔言之其实是想说话的,但他笨拙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垂眼看着路面,偶尔仗着身高优势偷瞄徐琬,看她柔软的发顶,饱满的耳垂,英气的侧颜。
他想,反正她也看不见,于是便很大胆地没有隐藏眼中的爱意。
尽管这青石路面湿漉漉的,伞周的水珠落下去,又弹起来,蹦到鞋面上,衣裙边,潮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可他还是想要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你干嘛总看我?”
徐琬感官敏锐,早就感觉到头顶那道视线了,只是怕自己想多了,所以才忍着没说,可他毫不收敛,分明就不是无意行为。
“啊?哦,我是怕你被淋到。”他随口扯了个蹩脚十足的理由,但偏偏很正经的说出口,倘若耳尖不泛红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徐琬没去看他,所以无法质疑他,只是道,“都快让我一个人遮了,怎么可能会淋到,还是我来打吧。”
她说着抬起手,想要他把伞给她,被崔言之拒绝了,“我比你高,我打吧,我不看你就是了。”
“……”
徐琬心说这怎么就扯上身高了呢,她比他矮也能打啊,还有她分明就不是在说他看她的问题,她的意思是伞遮得不公平。
不过看崔言之拿着那把伞不肯撒手,很宝贝的样子,她再次选择由他去了。
兴许那把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是虞敏德家祖传的,又或者是他夫人留下的心爱之物,怕她弄坏了,才不肯让她碰。
再不然就是崔言之老迂腐的毛病又犯了,谁说女子不能给男子撑伞了。
徐琬心里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