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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感激的表情,真的没半点作假,完全是发自内心,孙老国公看了,心底舒坦极了。

当今陛下虽待他这个舅舅也好,但那也只是因为,皇帝需要孙家这个外戚跟太子一派打擂台。

皇帝把孙家当刀使,心情好,孙家就能从皇帝的指缝里接到一点漏出来的赏赐,若是圣心不愉,孙家就得做那出气的筒,任打任罚。

不然,他孙子做的那些事,他为何死死瞒着,不敢让庆元帝知道,就是怕皇帝抓到把柄,要求孙家拿出命来跟太子一派斗!

还是三殿下这个年轻人好啊。够蠢,够心软,他才施舍出这么点好意,他就这般感激涕零,若是来日孙家再助他登上大位……

孙老国公呼吸急促起来,他都不敢想到时候会多风光!

谢昭瞧着老头突然激动兴奋起来的模样,心道:这死老头不会是年纪大了,中风了吧?

孙老国公暂且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郑重的拍了拍谢昭的手:“三殿下,得空了,不如到臣府上坐坐,老臣也好感谢殿下今日的帮忙。”

谢昭笑着点头,“好。”

扶孙老国公上了马车,谢昭站在原地,望着渐渐远去,消失在人海中的孙家马车。

方才还噙着温和笑意的面上慢慢淡了下去。

老东西,心思不少啊!

孙家向来紧跟庆元帝步子,从不与几位皇子相交过深,何况是提点皇子,邀人入府这种展现亲近之举。

谢昭侧首仰看着身后巍峨皇宫,似乎透过它们,直望进坐在御书房中的庆元帝。

父皇啊,你的这位亲舅舅,胃口真的越来越大了。

做了一任皇帝的国舅不够,还想做下一任皇帝的功臣呢。

谢昭回到宫中,立即开始照庆元帝的旨意,清查内庭!

他声势浩大,带着一群禁卫军一宫一宫的查过去。

太监宫女,妃嫔,个个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被扯进谋逆之中。

谢昭做足了废物的样子,把看似重要的事交给庆元帝派来监视的太监李忠,自己则暗中乱扯,拉出底下真正的要事——贪污偷盗。

历朝历代,宫人们就没有不贪污偷盗宫物的,只是有些帝王足够有手腕,能压制,减轻这种情况。

先帝不是多么英明的君主,也不是多昏庸的人,他知道宫中时有贪污偷盗,也曾出力整治过,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又故态复萌,几次下来,先帝也烦了。

尤其是发生了孝文太子逼宫谋逆一事,先帝一直处于痛失爱子和被爱子背叛的痛苦之中,对一切事物愈发怠慢松懈。

前庭官员贪污,宫中贪污,愈发严重,甚至到了连皇帝御用冠冕都丢失造假的情况!

最后还是先帝临死,才狠了一把,清洗了一遍贪污的人,只是到底力不从心,表面看上去干净,底下却依旧没少多少。

而他父皇登基后,一心想着跟苏云柔卿卿我我,跟沈家与太子一派相争,其他事,一概不管。

是以,谢昭此次一通乱扯,把底下藏了许久的东西,全都扯了出来。

庆元帝看完谢昭呈上来的账本以及那些勾结官员,买卖帝王踪迹消息的纸张,整个人都快气疯了!

谢昭与李忠跪在地上,他看到庆元帝那张脸,青红黑紫的来回变换个不停,比作画的颜料盘还要缤纷多彩!

李忠心惊胆战,他没想到,找几个勾结长乐公主的线人而已,怎么就扯出这么要命的事!

“父皇,您看此事要如何处置?”谢昭似有些害怕的轻声询问。

“杀!都给朕杀了!”庆元帝像头被人激怒的狮子,狠狠地拍着御案,目光凶狠泛着骇人的红光,“都是一群该死的贱人!他们如此行事,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朕干脆直接退位,把皇位让给那些下贱的太监们坐好了!”

此言一出,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惶恐跪地:“陛下息怒!”

“息怒?朕怎么息怒!”

庆元帝一想到他要做点什么事,花点银子,内庭监的太监们就跟他哭穷,这没有,那没有!

他就恨不得把太监都杀了!

“传朕旨意,内庭监监守自盗,贪污受贿,勾结外官,意图谋反,杀无赦!”

“还有御前内侍,连自己主子是谁都不知道的狗东西,也给朕杀了!”

“全给朕扒皮萱草!!!”

庆元帝现在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就想赶紧杀了那群贪了他东西的太监,全都去死!

御书房内的太监都吓白了脸,身为皇帝贴身太监,御前大总管高德,也白了脸,却还镇定着,磕头求饶:“陛下!奴婢打小就伺候您,绝无勾连外臣之举!还请陛下饶奴婢一条贱命!”

他这一开口,底下被吓傻的太监们也跟着求饶:“陛下!奴婢知错了!求陛下饶奴婢们一命啊!陛下!”

御书房内,一时间哭声萦绕不绝。

谢昭眉头也不动声色的微蹙,“父皇,这些人确实该杀,只是一时间都杀完了,内庭一时又从何处找来那么多熟练的宫人伺候?”

庆元帝怒气半点未消:“大周那么多人,难道朕一个皇帝还找不到奴仆!”

谢昭真想翻个白眼给他,“父皇,就算找到了,也总要花费一段时间来让他们学规矩。更何况……”

他再次搬出庆元帝最忌惮的人,“更何况,若是太子殿下他们知道了,又要与御史大夫向父皇进谏,到时候,天下人又会拿您与太子殿下相比,夸赞太子仁慈,父皇……暴虐了。”

说罢,他惶恐的低下头。

太子一派人,真的是最好的灭火之物,哪怕是处于极端暴怒之中的庆元帝,也慢慢控制住了自己。

“太子!太子!又是太子!”

庆元帝咬牙切齿,说的太子好像不是他儿子,倒像是仇人。

“一个个的,都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庆元帝难忍胸腔的怒火,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一声响,宫人们的哭声都被堵在了喉咙里,生怕再惹怒了皇帝。

谢昭装出一副害怕,又为庆元帝着想的模样,小心翼翼道:“父皇,您别生气,他们到底是臣子,年纪大了,父皇您正值壮年,别跟老臣们计较。”

谢昭总是能轻易戳到庆元帝心里的那个点。

是啊,庆元帝想,他才壮年,靖安侯与沈鸿他们都是一群老东西了,他还怕熬不过他们吗?

等他们一死,朕一定要将他们挖坟鞭尸!

不然,难消他这些年受得委屈!

只是,他似乎忘了,就靖安侯与沈鸿两人那身体情况,估计要等很长时间了。

庆元帝深吐出一个浊气,看向底下跪着的谢昭:“小三,那你说,朕该怎么做?”

谢昭头埋在冰冷的地板上,无人看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发颤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儿臣愚笨,父皇不如将那几个领头的与犯错最多的杀了,以儆效尤。底下的就打几杖,抄没家产?”

“如此一来,底下的人便会感激父皇的宽仁,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庆元帝沉吟半响,钓足了殿内宫人的胃口,才冷声道:“就依你所言吧!”

“谢陛下开恩!奴婢们誓死追随陛下!永无二心——!”

庆元帝冷笑:“但愿如此,若是再有下次,朕就让你们尝尝凌迟之刑!”

宫人们狠狠一抖,埋首更深:“奴婢们不敢!”

庆元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谢昭,“你这次倒是误打误撞的立了个大功,来人,赏肃王一千金,加职司庭监正司监一职!”

如此厚赏,简直难以让人拒绝。

“父皇。”

谢昭有些害怕的抬头,在庆元帝冰冷的目光下,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颤声道:“请恕儿臣……不能受任司正监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