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哪位啊?”
是国内的号码,一上来就喊曾先生,那肯定知道自己的人。
“我是小高啊。”
阿威和阿耀一头的雾水。
什么时候老大又变成小高了?
“哪个小高?”
“您还记得,您家在南城的时候,帮着做规划的老高吗?”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老头现在不在国内。
我也是试着用这个方法,看看他有没有可能认识那个高老头的。
这一下子,就把电话对面的曾老头给惊醒了。
南城,家,规划。
这在心里憋了多少年的事了,怎么能忘记?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自己怎么可能时不时跑到国外来休养。
“小伙子,你是说的那个规划局的老高,叫高什么来着?”
“高谦!”
“对对对,是高谦。”
一边的阿威和阿耀都有些傻眼。
老大这真是老天都照顾,随口编一个话,都真的能联系得上去。
“你是他什么人呐?叫我救命是什么意思?”
“我是他的孙子小高啊。”
曾老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老高有孙子?他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我额头上差点要滴汗了。
妈的,这个老曾,记性这么好?
“嗨,外孙子也是孙子。而且我也姓高。”
“哦,这么回事。你爸好像是上门女婿来着。叫救命是什么个情况?”
“您还记得那年拆迁那件事吗?我家老头子让人整,办了内退。本以为现在可以安心养老,没想到,就在今天,他们居然又派人上门,说我们是不是又举报去了,要收拾我们。差点把老头的店给砸了。”
“什么?岂有此理。混蛋王八羔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吧,太过分了。”
曾老头这嫉恶如仇的性子,果然是还没有怎么改。
不然,当年也不可能带头领着大家对抗东星。
“我在国外,我能帮你什么?”
骂完几句,他稍稍清醒了一下。
“我家老头子,怒火冲天,我看他的样子,可能是想又去上面举报什么的。以前那个老王,王警官,听说也是因为这个事受了牵连的。但最近他好像升官了,当上什么队长了。所以我家老头子可能想去找他。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又没人证物证的,能起什么用啊?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东星派了几个打手来威胁的,我怕我家老头子,会有危险。”
“我能做什么?”
曾老头总算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一个大概。
老王,老曾,老高等等,都是这件事情里的实质受害者。
而老高去举报,如果有老曾这个当年的人证在,那就更好办了。
“小高,你是不是没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家老头子,死不甘心,还想着去翻案了,被人知道了,才过来威胁的?”
我草,我都不知道曾老头脑补的功力这么强?
其实我只是随口瞎扯的,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意思,您也真信了?
“我......”我开始吱吱唔唔的。
我不能再多说了, 再多说,就要露底了。
“需要我做什么?”
“本来,我是给老头子建议去找您商量的。但是,这个老头子,犟得很,他说,自己要办的事,不能再牵连你们了。
看他的样子,有点想破釜沉舟的意思。我左思右想,才想着给您打个电话。想找您出个主意,当年那些人,和您一起拉横幅的人,还有哪些人在,我想给老爷子尽量拉点助力。看他这一次,这件事不处理,他死都不会闭眼了。哎,这可咋整?”
“......”
对面在沉默,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老爷子,听老头子说,他们临走的时候,话里的意思,像是要去燕园小区你家里找你?我心想,总得给您老人家通报一下才行。老头子我是拦不住,但总不可能看到您又被牵连进去了。哎。”
阿威和阿耀在一边,听着我一边先是瞎扯蛋,接着还把刚刚上门的人和事说成是东星人干的。
他们觉得,这个老大突然有点不真实了。
像是要看电影一样。
老大一下子暴力,一下子阴险,一下子又正义。
这演技, 不是中戏研究生毕业,说出去都没人信。
我踢了阿威一脚,对他狠狠地使了个眼色。
阿威有些懵,不知道啥意思。
阿耀突然福至心灵,高喊了一声:“高哥,刚刚那伙人,真的是往燕园方向去的!”
我去,这小子,这么机灵的吗?
老实说,故事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再往下演的必要的。
再要多说几句,分分钟露出马脚。
毕竟刚刚只是老头子刚刚听到这么多的信息,脑子也没怎么清醒。
这个时候,就应该猛地停下来才对。
我的意思,阿威没明白。
反而是这个新手陈耀懂了。
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对着电话里的老曾急急地说道:“老爷子,我不和你说了,我跟着上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你放心,他们要敢胡来,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家受牵连的。”
然后,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然后,将电话调成了静音。
果然,曾老头的电话马上打进来了。
但无论如何,我是肯定不会再接的了。
让他觉得,事情很急,而且很严重。
车里的阿威脑子才转过弯来。
我一拍阿耀的肩:“小子,可以啊,知道打配合了?”
阿耀谦虚了一下:“嗨,都是小打小闹。以前跟几个在等头摆摊的人,学过几招。”
“摆摊?摆什么摊?”
“象棋啊。”
我大笑了起来。
“是不是那种残局?”
阿耀一拍大腿:“可不就是那种嘛。”
街头象棋,残局。
都是有套路的。
无论怎么走,路子都在他们自己的计划内。
输和赢,都是看需要而已。
先输几局,让人赚了钱,才会有人入局。
而阿威就是那个让别人看来,赚到钱的人。
阿威明白过来了:“你小子,就是那个托吧?”
怪不得这小子这么懂配合。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吧,威哥,都是混口饭吃。”
“那你后来怎么不干了呢?”
阿耀苦着脸:“后来,在街头一次摆局,来了一个老头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换了下去了。说他来玩一局。”
“结果,你们输了吧?”
“可不是嘛,那老头,居然不按套路下。我们都傻眼了。那一局可是五百。我们棋子不要就骑着车跑路了。”
我和阿威大笑了起来。
“后来不是联系上黑哥了嘛,跟着老大,可不能再干那么低级的活了。丢老大,也丢自己的脸。要干,就干这种为民除害的大活。”
“阿耀,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颇有我们老大三分的相。”
我们再次大笑了起来。
我更是心里好笑,无意间,因为谢兵和小黑他们进去了,又挖掘出一个人才啊。
天天靠拳头打打杀杀,其实也挺没技术含量的。
如果这一次的事儿能成,那才叫有点意思。
我们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段大局长,老曾,老高,都让我们有意无意间,给串了起来。
现在就算没有老曾的出头,我们也基本有了底牌了。
当然,如果曾老头能出力甚至出面,那这件事胜算就更大了。
这时,阿威的电话响起。
“老大?廖哥的。”
我接过电话:“那边怎么样了?”
“有意外收获啊!”
我精神一振:“怎么说?”
“我们段大局长,不仅仅交待了东星酒店官商勾结,把居民区划成危房区,以方便他们规划和拆迁,而且,这个狗东西,还把一处原国防基地,把它从规划图中抹掉。东星的老蒋,以个人的名义把那一片都买下来,建成了私人会所了。”
我嘿了一声:“这狗娘养的,胆真不小啊。在哪呢?”
“松山的红楼。”
“好。我们这就来接你。我们去夜探红楼。我就不信,那里会没有要命的东西让东星死翘翘的。”
“去之前,还得去一下段大局长的私人公寓和他的办公室。取一下他存放好的黑账本,以及为了保命,而备份下来的各种证据。”
......
段大局长终于把自己能交待的人和事,全都掏出来了。
看着小廖脸上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理解方向对了。
“我这就去取证据。一会儿,我们的同志,会和我换班。你就在这里老实待着。想一想,还有没有其它需要给我们交待的。”
“好的好的。”
“你的表现不错。态度也端正,交待及时,我会如实向上面反映,争取给你一个机会的。”
“好的,好的,谢谢领导,谢谢。”
阿耀过来接了小廖的班盯着他。
要在取到证据之前,还得盯着他。
不然,没拿到实证,万一等他反应过来,就打草惊蛇了。
阿耀来换班的时候,他已经又在纸上开始写起来了。
但这一次,写的都是避重就轻的内容。
毕竟,敏锐的自己,已经觉察到,他们想要的就是刚刚那两件事的过程和内幕了。
又是五六页的内容出来了。
最多就是用了一下公款,办公费用超标这种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交给阿耀的时候,这个小同志果然,只是随便翻看一下,瞄了几眼就收起来了。
“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交给领导。可别想不开啊。”
在这点上,阿耀对人心和人性的把握上,比阿威要强得多。
毕竟,是在大街上摆过棋摊的。
看着阿耀推门出去后,段大局长就将笔和纸往桌上一推。
双手抱着头,脑子里乱糟糟了起来。
这一下,估计是要完蛋了。
然后,他狠狠地回忆着刚刚他们要的重点内容来。
在这一点上,自己要负什么样的责任?
查到实处,自己还能不能保得住这个位置?
家财,房产,还能不能保得住?
刚刚进来的几个女大学生,都还没上手,还有没有机会吃掉?
胡思乱想了好久。
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下午。
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的时候,他才惊醒了过来。
爬起来打开了门看时,原来是宾馆的服务员。
“先生,您还需要续房吗?不续的话, 我们要打扫卫生了。”
段大局长当场就听懵了。
“什么续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不是纪委包下来的房间吗?”
服务员差点要拿温度计给他量一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先生,你说什么呢?没毛病吧?不续的话,赶紧收拾一下走。别耽误我们下班。”
段大局长有点摸不着头脑。
来到门外探头探脑,哪里还有小廖和阿耀他们的身影。
“住在我隔壁那几个人呢?和我一起上来的那几个?”
“早退房走了啊。你要还想住,就赶紧交钱,不想住了,就赶紧走。让你超时住两个小时了。”
服务员早就不耐烦了。
自己忙到现在才发现,这家伙还没退房。
段大局长脑子有点懵。
赶紧出了门,往服务台去了。
服务台的服务员看到他的时候,递了一个袋子给他。
“你朋友留给你的东西。”
段大局长接过袋子,里面全是他的个人物品。
手机,钱包,皮带啥的。
之前被他们搜走的那些东西。
这一下,他就更加的搞不清方向了。
他也是第一回被纪委给请过来,具体怎么个流程,他哪里懂。
先不管这么多了。
赶紧系上皮带,拿好手机。
刚刚才打开,就几十个未接电话,几十条信息弹了出来。
有老婆的,有下属的,有女大学生的。
有汇报工作的,也有探风的......
这时,他摇了一下脑袋,一股不详的感觉,突然涌上了心头。
他出了大门,招手拦了一台出租,就往规划局赶去。
规划局大门的保安,刚刚要准备拦下闯进来的出租车时,后面的车窗摇了下来。
局长的脸露在他面前。
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刚刚说被双规的局长吗?
这怎么被双规了,还能回来的?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赶紧放行了。
段局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办公室里。
抽屉背面用胶带包好的证据包,已经不见了。
他的冷汗都出来了。
打电话给小三,让她回去查看一下公寓里的那密封的资料袋。
资料袋果然不见了。
他现在开始慢慢地回忆被纪委同志传唤的细节起来。
穿着,口气,打扮都对。
但是,他们连证件都没有出示过。
是骗子?
一股荒谬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狗日的,敢招摇撞骗到他这个大局长头上来了?
不行,报警。
刚刚准备拿起电话报警时,就想到自己刚刚丢掉的两个证据袋子。
里面可是要命的东西。
心乱如麻时,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响了。
他本能地吓了一大跳,接了起来:“段大局长,你是不是想报警啊?别麻烦了,我帮你报好不好?”
这个声音,是那个什么纪委干部的。
屁个干部,分别是骗子。
但这可把他吓得不轻。
下意识往外看去。
“你,你们还敢监视我?”
“监视你?你也配?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待着。需要你配合的时候,你听我们的招呼。不然,你那些罪,够你进去蹲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