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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染梅记 > 第67章 吹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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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到落鹰寺,就被团团围住了。

他们被这只雪白的大雕吸引了。连皇上都被惊动了,跑出来看。

这只空中霸主,此刻安静地呆在沈又希肩上,任凭人们围着它,瞧的瞧,评的评,它立在舞台中央,宠辱不惊。一身的王者气质。

有人专门捉了一只鸡在它面前晃动,它眼睛眨也不眨。

乾隆围着这只大白雕转了一圈,连说“上品,上品!”

大家七嘴八舌,说得给这大白雕取个名字。沈又希请皇上给它取名。

乾隆想了想,说:“就叫扶摇吧!”

这雕似乎听懂了,一振翅膀,直冲云霄,在高空盘旋了两圈,一个俯冲下来,落在地上,引得大家惊呼不已。

沈又希挪到哪儿,这大白雕就跟到哪儿,亦步亦趋,大有不离不弃的架势。

“哇!又希简直帅呆了!连大白雕都粘着你呢!”

“巴雅,你看看,你看看,你得跟这大白雕学学,瞧它多会粘人!”

“还不够粘吗?”

大家一边笑,一边调侃,气氛很好,大家低落的情绪,被这只大白雕治愈了。

这才发现,巴雅根本不在现场。

巴雅到底是女生,掉进河里后,尽管喝了祛寒汤,还是患上了风寒。头痛,打喷嚏,流鼻涕,还发起了烧。

海青去房里看了看,开了一副发汗的药,并让沈又希把屋子里弄得暖和些。

“别担心!喝完药,出一身汗,就没事儿了。”海青说。

有海青在,大家一点儿不担心的。

但沈又希忽然有了歉疚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至于在冰冷的河水里冻到生病。

她为了他生病,他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她不闻不问。

这样一想,他坐到床边,拉起了她的手。对她说,快点好起来。

巴雅眼皮动了动,未语。她是醒着的,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眼睛里有泪。

他和她,一直是她在追。

他对她,不迎不拒。尤其是他失手杀了人后,他心里对巴雅有了抗拒,觉得这一段感情,带来的压力大过欢喜。

大约巴雅也是有感觉的,所以,这一路上,她变得沉默了,以往那种张扬,收敛了。

她看他,眼睛里也有了歉疚。

到底谁欠了谁呢?感情的事情,如果掺杂了“谁欠谁”,大约是走不下的。

他心底对她说“对不起”。

是夜,沈又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漠北的大草原上,一个快乐的少年骑马飞驰。与他并肩的,是他的父亲罗艺。

待两人停下,罗艺从怀里掏出一只古香古色的埙,手把手教他吹奏。

群鹰从远处飞来,聚焦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盘旋,一会儿排成圈,一会儿排成行,一会儿飞起来,一会儿落下去。

罗艺正在教儿子驯鹰。

阳光明媚,草原上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母亲坐在花丛中,一边缝着马鞍,一边时不时笑看着父子俩。

这一个温馨的场景,让他往后的生活里,常常忆起。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首难觅旧时光。

父亲长年征战在外,难得与他和母亲团聚。只要是在一起,他必须严格要求他,教他罗家枪法,教他马术,教他驯鹰。

他是一个快乐的孩子,无忧无虑地长成了如水杉一般挺拔的少年郎。

14岁那年,他入军营,在父亲罗艺身边当差。古语云,上阵父子兵。他是父亲的骄傲,带在身边,亲自教他,自不必言。

那年他受母亲派遣,去给姨母拜寿,途经贝州,与女扮男装的窦云娘相遇。

宇宙一点提示也没有给他,毫无征兆地,他陷入了一场爱恋。

他是世无双的罗公子。头戴银冠,二龙抢珠抹额,前发齐眉,后发披肩,身穿白袍,外罩鱼鳞铠甲,弯弓插箭,挂剑悬鞭,坐一骑小白龙,提一杆丈八滚银枪。

她被那出众的外貌吸引了。又见他提着银枪,遂想试他一试。

“那谁?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窦云娘双手叉腰,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罗成自己也是霸道惯了,自是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霸道的。

这人分明长得周正好看,却一副如此霸道的嘴脸,实在难看。光天化日里拦路抢劫,目无王法,委实该好好教训一下。

但父亲曾经教育他:“武是什么意思?你看看这个字就明白了。武者,止戈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武。”

所以,他好脾气地冲窦云娘一笑:“这位小哥,在下受家母所遣,要去给姨母拜寿,途经贵地,还望行个方便。”

他不仅文质彬彬,笑起来也这么好看!哎呀妈呀,简直要命!这俏郎君,喜煞人也!

窦云娘打马上前,以剑去挑他的枪。罗成挥枪轻轻挡了一下,并不愿与她动手。

“竟敢跟我动手!小的们,把这人给我绑了!”窦云娘假装很愤怒地说。

她身后一列持剑的人,应声上前。

罗成被逼无奈,心说:“别怪小爷不客气了!”使出罗家枪,把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趁机夺路而去。

眼见小哥哥要走了,窦云娘打马去追。二人打斗在一处。

罗成使出了回马枪,劈面向窦云娘刺去,实则只是挑落了她的发冠,吓吓她,别追了。

不曾想,乌发散落,一张标致的女儿脸露出来。

原来是个女的!好男不跟女斗!

罗成收了枪。立在马上看着她。

窦云娘露出真容,有些恼羞成怒,掏出金弹弓,劈面朝罗成射去。

有剑不用,用弹弓?哈哈!分明小孩子嘛!

罗成徒手接住金弹,看着她的样子,心下甚觉可爱。

罗成骑在马上,把金弹拿在手上把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14岁的窦云娘何曾被人这么轻慢过?气得小脸通红,怒目而视,对追上来的手下说:“给我拿箭来!”

罗成见状,拱手说:“姑娘,在下幽州罗成,的确有要事需赶路,耽搁不得。姑娘若心中有气,不妨等在下回来再撒气?”

不等回答,打马而去。一骑绝尘。

“胆小鬼!算你跑得快!”窦云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问手下:“他说他叫什么?”

“罗成!”一帮女扮男装的姑娘齐声答。

“罗成?枪法精湛,马术精湛,莫不是罗艺的儿子?”

想想刚才那一记回马枪,不是他又是谁?罗成又怎样?

哼!被本姑娘看上的,绝不能让他逃出我的手掌心!心高气傲的窦云娘,是真的看上了玉面枪王。

窦云娘此后日日在路上拦截,终于等到那白马白袍的罗成返程而来。

这一次,她没有女扮男装,而是穿着明艳的骑马装,飒爽而俊俏。

这漠北,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他心里好生欢喜。

少年人的心里有了喜欢,便也有了宽容、忍让、呵护。

“还我金弹!”窦云娘拦住了他的去路。

罗成有意戏弄她,偏说金弹丢了,惹得她挥剑砍来。

“怎么不用弹弓?”他用滚云枪架住她的剑,“你分明弹弓比剑法要好。”

他戏弄她。

她气恼,丢了剑,一跃跳上他的马背,对他又撕又咬。

罗成大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是如此的泼辣,直接。

罗成全无招架之力。

一群人看他被打得抱头如鼠,狼狈不堪的样子,哈哈大笑。

两人落下马来,滚作一团。

窦云娘有个手下欲上前帮忙,被拦下:“人家小两口打架,你瞎掺合什么?”

“小两口打架?!”这声音大到恰好落入这二人的耳中。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通红了脸。似是心思被挑破了。

有时候,我们那些隐秘的心事,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外人早一眼看穿了。这大约就是少年,单纯的少年。

二人自此情愫暗生,但私下里并不能常常见面。

他多么想,和她一起骑马看落日,听他吹埙,看他驯鹰。

她多么想,和他一起牵手在大漠,听她唱歌,看她跳舞。

直到两位的父亲,罗艺与窦建德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们被迫卷入了战争。

“劝你父亲归顺大唐吧!这样打来打去,有什么意义?”

“劝你父亲放下屠刀吧!做朝廷的棋子,有什么意思?”

“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只有统一,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

“谁愿意天天打仗,提着脑袋过日子?都是李世民逼的。”

吵完了架,她是柔软的,他是体贴的。

她与他针锋相对,不过是好面子而已。在心里她觉得他说的对,劝父亲息兵归顺,需要时间和方法。

他们私下里约见了。

“让父亲吃个败仗,看清形势,再劝不迟。”

于是两人达成了默契。她偷偷给他报信。

罗艺大败窦建德,于是双方走上了谈判桌。

窦建德也自知这都是大势所趋,于是归顺了唐朝。但他一生自傲,不愿受人辖制,同时也自觉一生杀业太重,所以请求剃度出家。皇上准了。他说这一生,只有一女是他的牵挂,但求皇上好生安置其爱女窦云娘。

罗成找到父亲,把窦云娘跟自己通风报信的事情讲与他听。罗艺见过窦云娘,也甚是喜欢。于是把罗成的话转述给皇上。皇上何其聪明,自然明白罗成的用意,指着他们父子哈哈大笑,并赐婚,成全了罗成与窦云娘。

于是二人喜结连理。

罗成以为,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开始了。

然而并不是。

命运就是这样,给甜糖的时候,也同时准备了苦药。

但看你如何看待这甜与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