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如意望着那一堆宝贝,出了神。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人死了。
这一天一夜,她一直坐着,面对着窗户,一动也不动。
她回忆着和他的一幕幕往事。他们大婚的情景。她绝情地离开。他苦苦地寻找。
她想起到了这神龙谷,他热切地眼神,在她冰冷的拒绝后,变得沮丧、难过。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会不会自己逼死了他?
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忽然死了!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想起他和自己跳舞的情景,那一幕还在眼前呢!
又一天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查如意坐不住了。
她拿着刘凤冈留下的那包首饰,来到屋外,招来了蜂群。蜂群围着首饰转了几个圈,各个散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她下达给蜂群的命令。
而此刻的刘凤冈,被陶朱藏在她的化妆盒里。他通过陶朱,看着查如意的一举一动。
“嘿,让我出去吧!我看她坚持不住了!再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她得垮掉的。”
“不行!还没有到时候!你得有耐心。别担心,人家是仙女体质!你不是想知道,你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份量吗?你不是想知道,她到底在乎不在乎你吗?得等!”
“我太闷了!想透透气!”
“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玩儿的,你闷什么?成大事者,需得有静气!需得有耐心。”
刘凤冈已经把查如意化妆盒里的宝贝翻来覆去地玩了几十遍了。女孩子的东西,他原是没啥兴趣,不过这些都如意用的,所以他就一一拿起来研究,什么沉香粉,桃花腮,螺黛眉,香脂膏,他都一一试过,想着将来要学张敞,给如意画眉修颜。
“成大事者,需有静气!哪里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还用学吗?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我得老成什么样儿?还是算了!”想着将来自己一副鸡皮鹤发、颤颤巍巍的样子,他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快看,快看!好戏来了!”
蜂群陆陆续续返回,带来的消息,都是没有发现任何迹象。查如意坐着,一动不动,五天五夜过去了。最后一只蜜蜂也回来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难道他真的已经葬身鱼腹了?
忽然,她自言自语道:“刘凤冈,你这个大祸害!不是说,祸害千年吗!你怎么就死了!”
两行眼泪从脸颊上滑落。
她用手摸了摸,发现自己流眼泪了。
“你为什么哭?你不是不想理他吗?你不是说这辈子永远不想见到他吗?你不是说他是个祸害吗?”查如意看着一滴一滴落下来的眼泪,滴在桌子上,晕开了一大片。
她用手触了触。这的确是自己的眼泪。
她忽然失控,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不是因为刘凤冈死了,而是,她居然发现,自己是爱他的!
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爱他的!
后知后觉!
他死了!他将永远不会知道,我爱他!
查如意哭得梨花带雨,刘凤冈看得心疼难忍。
“老陶!我看行了!咱出去吧!我看不得她受苦!”刘凤冈此刻,只想把如意搂在怀里。他受不了她的眼泪。
查如意没有放声大哭,但这比放声大哭看了更叫人动容。所以刘凤冈的心都被她的眼泪融化了。之前种种委屈也好,痛苦也好,早就烟消云散了。他此刻只想好好地抱着她,为她擦干眼泪,告诉她不要哭,他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还不行!火候不到!”
活得太久真不是什么好事!心比铁还硬!不是自家媳妇不心疼是吧?
过了良久,查如意擦干眼泪,拾起那一大包宝贝,出了门。
她来到沈又希房间,问,刘凤冈的遗物都有些什么,她要为他举办一个葬礼。
“啊?!葬礼?当然得举办!当然得举办。可是,可是,你看,这不还没找到他嘛!”沈又希说。
查如意盯着刘凤冈留下的那只鞋,不语。众人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只鞋,这件外衣,是他留在河边的。算是遗物。其他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沈又希说。
“你说,凤冈他打小就贪财,这走南闯北的,也算是挣了不少钱吧!临了,啥也没给自己留下!还是穷得一个叮当响!连点像样的遗物也没留下。更不用说别的了!混得还真是惨啊!”童钰说。
“他是没留下什么遗物。可他不是还留下一个遗孀吗?”查如意面无表情、却说得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作声。
沈又希暗地里冲童钰竖了竖大拇指。
查如意拿过刘凤冈的鞋子、外衣,挺着脊背出了门。
一群人走在她后面。
“快,快!老陶,让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媳妇要给我办葬礼了!她可不是要为我殉情吧!”刘凤冈说。
“急什么!好饭要耐得烦!”
查如意招来一只蜜蜂,不知道比划了些什么。
蜜蜂嗡嗡转了几圈后,就回来了,领着查如意朝前走。
沈又希问要去哪,查如意说,给刘凤冈找块风水宝地。
“刘凤冈这货藏在哪儿啊,还不出来?再不出来,咱都得去给他挖坟了!”沈又希悄声问童钰。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童钰说。
正焦急呢,忽听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媳妇儿,你要去哪?”
查如意回头,只见刘凤冈满头大汗地飞奔过来,一把把查如意搂进了怀里。
“如意,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啊!”刘凤冈在查如意耳边说。
查如意呆呆在被他搂在怀里,以为自己在做梦。
“刘凤冈?”
“是我,如意!”
“你去哪里了?”
“说来话长。回头慢慢给你讲。你这是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吧!”
“去给你挖坑!”查如意面无表情地说。
“挖什么坑?活埋了我啊?你舍得?”刘凤冈说。
查如意原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见到的是个灵魂。但听了他这几句话,她忽然转了转眼珠,用手摸了摸这个身体,热的。
“你没死?”
“你说什么?我一个大祸害,怎么能轻易让我死?我就是出去了几天。这不回来了吗?”
查如意看看身后的其他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她咬着唇,狠狠地看着刘凤冈,忽然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刘凤冈突然吃痛,不自觉地大叫一声:“啊!”
众人识趣,悄悄退场。
“如意,轻点儿!轻点儿!”如意的牙齿仿佛粘在他的肩膀上。他很痛很痛,可是他也很快乐很快乐!痛并快乐着!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刘凤冈也不挣扎,任她拼命地咬,深深地咬。他紧紧地搂着如意,只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哪怕这一刻真的死去,也是值得的!
直到查如意感觉嘴里有股血腥的味道,她才松了口。
刘凤冈扶过如意的头,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叹了口气,说了句“我的姑娘”,不由分说亲了下去。
“说!你到底藏在哪儿?我的蜜蜂都找不到你?”如意躺在刘凤冈怀里,一边绞着他的头发,一边问。
“我哪儿也没去,一直陪着你呢!”刘凤冈说。
“胡说八道!”
“真的。你说我是千年祸害,你说你是我的遗孀,我都听着呢!”
“到底藏在哪?这里的每个房间,每一片树叶都搜过了!”
“我就在你对面呢!在你的化妆盒里。”
“我现在特别佩服老陶,姜是老的辣!他说这叫灯下黑。”
“你个狡猾的狐狸!”
“唉哟!唉哟!疼!”
“肩膀又出血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我好喜欢这疼。如意!你不了解,我看到你为我掉眼泪,我心都碎了!我只希望你快乐!我不要你哭!”
“谁哭了!谁哭了!”
“好,好!你没哭,是我看错了!看错了!啊,这里也疼啊!”
“我又没咬你这里?这么娇气的男人,谁喜欢?”
“如意,让我为你画眉吧!我躲在你的梳妆盒里,就想着,这是我以后每天为你做的第一件事。”
“好呀,看看你到底能画成什么样!”
“我的画技虽然不如童钰的好,但童钰这种古董男,不解风情,应该不会想着画眉吧?空有好画技也没啥稀罕的。关键要能派上用场。”
“莫非你学画画,只为了给女孩子画眉?”
“只给你一个人画眉。”
“你怎知童钰他不解风情?”
“我们从小长大,他做什么事情总是一板一眼,认真得紧。就连笑,都是有板有眼的。都没怎么见他开过玩笑。”
“那你真不了解他。梅嬉说,他很浪漫,也很深情。”
“那太叫我刮目相看了!哈哈!”
此刻,童钰正陪着梅嬉,在泥坑里打滚。
第二天,大家在树下聚会。
云朵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天,问沈又希:“昨夜是不是下过雨啊?”
沈又希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是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雨过天晴了。”
“嗯。茶不错。”刘凤冈看了看沈又希。
大家会意地端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