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吟丧气地睁开眼。
想到最后一次看见的爸爸那张又冷又臭的脸,还有他那浑身带刺,几乎逮谁扎谁的性格。
姜晚吟仔细回想了一下院长对爸爸“温柔体贴”的评价。
她真的很难把“温柔体贴”四个字和他挂上钩啊!
院长不会是看她从小期盼想象父母,出于同情和善心,给爸爸的形象美化了一下吧?
姜晚吟暗暗“啧”了一声。
就算是美化,把爸爸那冷得吓人的性格给美化成温柔体贴,也实在太夸张太不沾边了吧!
这和指着冰块说成是火有什么区别?
姜晚吟在心里止不住地叹气,恨爹不成钢。
姜淮章见姜晚吟抿着唇不说话,漂亮的眉毛却纠结在了一起。
以为她是想到了谁,也忍不住跟着皱了皱眉。
他想了一圈,“随口”问起。
“晚吟啊,听说今天你又见了孟家兄妹,怎么样?”
姜晚吟晃了一下。
“什么怎么样?”
姜淮章见她一脸茫然,也犹豫了一下,没直接提。
“我是说,孟溪那小姑娘的病怎么样,好点了吗?”
“您问这个呀。”
姜晚吟道:“那小姑娘病虽然好多了,已经能跑能跳了。”
这本是好事,姜淮章却听得连连叹气。
姜晚吟疑惑。
只听姜淮章感叹:“孟家这两个孩子着实不容易。”
姜晚吟听得云里雾里。
“是不容易……”
她怎么总觉得外公话里有话?
她眨眨眼,干脆直接问了:“姜叔,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姜淮章见她听出来了,便也不打哑谜了。
“我是觉得,孟寻洲这孩子,好像对婵音不太一样,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
姜晚吟心头一跳。
着实没想到,第一个察觉不对的,竟然是外公。
姜晚吟眉心沉了沉,谨慎地看向外公。
“那姜叔,您的意思是?”
姜淮章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叹气。
“寻洲虽然也不错,但我总觉得,婵音和迟舟那孩子在一起更好。”
“寻洲虽然也很保护婵音,但他的条件……唉,做父亲的,总是舍不得女儿吃苦。”
姜晚吟的心跳渐渐趋于平静,也忍不住更是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相比于爸爸,张迟舟这样温和稳定的性格,更能给人更正向平稳的情绪反馈。
不至于让妈妈在一段感情里患得患失。
而且——
张迟舟对妈妈的爱慕,并不像假的。
再加上他家境良好,父母和本人也知书懂礼。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张迟舟都是比爸爸更加理想的结婚对象。
如果她也有女儿,她的女儿也面临这么两个人选,她一定也会像外公这样想。
但站在家长的角度,不管自己怎么想,最重要的还是尊重女儿的意愿和选择。
姜晚吟看向外公那无奈的模样。
外公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姜晚吟眼眸垂了垂,觉得像有一团气堵在了胸口。
闷闷的,上不去也下不来。
思绪纷乱,姜晚吟暗暗闭了闭眼又睁开,暗暗告诫自己。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出于主观,干涉父母的感情,那样就太自私了。
静观其变吧。
后半程,姜晚吟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气氛低沉地到了牛棚。
姜淮章心情也不怎么开阔,没陪姜晚吟进去,只说想在外面吹吹风,就往牛棚一侧走去 。
敲开牛棚大门的那一刻,姜晚吟又努力打起精神。
看见陆承骁,她冲他笑笑,抓包一般。
“你果然还没睡呀。”
陆承骁没说什么,姜晚吟就径直走了进去。
她将面碗放在了桌上,下意识扯开自己的注意力,看着桌子笑。
“你这么快就把桌子给修好了?这桌腿都腐朽成这样了,修起来不容易吧。”
陆承骁只“嗯”了一声,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姜晚吟将碗推过去,揭开笼布。
“当当,猜猜我煮了什么!”
“是汤面!快吃吧!”
陆承骁没动,而是面朝姜晚吟的方向,定定地,突然开口。
“你心情不好?”
姜晚吟一愣,觉得有些神奇。
“这你都能听出来?”
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他怕不是开了天眼吧。
陆承骁倒没多问,只拿起筷子。
“要一起吗?”
姜晚吟抿着唇摇摇头。
“不用了,我吃过了。”
陆承骁这才用筷子挑起面吃起来。
姜晚吟也暂时抛开杂念,托着腮,一边看他一下一下动筷吃面,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一如既往冷漠平静,不紧不慢的动作中,透着几分与装束不符的矜贵。
他的吃相还挺好看。
“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陆承骁少见地没用“嗯”来敷衍她,而是认真地评价。
“很香,但再辣一些更好。”
这倒让姜晚吟有些意外。
“原来你爱吃辣啊。”
“不过还是悠着点吧,我这辣酱有三个辣度,跨度还挺大的。”
“这只是微辣,特辣能辣得你像舌头着火,疯狂喝水。”
姜晚吟光是想想他满脸通红,四处找水喝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到时候你怕不是要变成大水牛哈哈哈……”
姜晚吟仗着他蒙着纱布看不见,暗暗在视野里给他脑袋两边比了个牛角。
她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听她心情好多了,陆承骁停顿片刻,这才开口,切入话题。
“所以,什么是让你刚刚闷闷不乐?”
姜晚吟一愣,没想到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在这个年代,她虽然有亲人,但不能相认。
唯一知道她身份,且不会乱说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她现在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
姜晚吟看了一眼外面不远处站着的外公,干脆拉着凳子往他旁边靠了靠。
距离拉近,属于小姑娘的温度,霎时间也靠了过来。
姜晚吟压低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清香,喟叹。
“这件事,我也能和你说说了。”
她话音里,带着几分下意识的信任和依赖。
鼻尖的清香,瞬间让他想起了姜晚吟运来物资的第一晚。
陆承骁放在膝头的手下意识攥紧,又松开。
手指轻捻,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
手是松开了,心头绷紧的那根弦,却怎么也松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