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章也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姜婵音纵然此刻脑子不算清醒,也知道突然间收拾包袱意味着什么。
她愣愣地看向姜怀章和钟文秀。
“爸妈,你们这是要去哪?”
姜怀章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钟文秀试图糊弄过去。
“婵音,你别多想,我们就是收拾收拾东西。”
姜婵音却根本不信,定定地看着她。
“可你们只拿出了包袱皮,这是在收拾什么?”
见实在糊弄不过去了,钟文秀叹了口气。
“婵音,我们实在放心不下你哥哥,正好村里有前往边境运送物资的队伍,正在组织人员,我们想跟过去看看。”
姜婵音反应了片刻,立刻扭头回屋,斩钉截铁。
“我也去收拾东西,我跟你们一起去!”
姜怀章紧张皱眉,钟文秀连忙去拦。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们,你放心,我和你爸就是借着送物资的机会去看看,不会在那里停留太长时间的。”
姜婵音眼角瞬间就红了。
“可是你们两个去,我怎么放心地下,家里就剩我一个孩子了,我要照顾你们。”
钟文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抱了抱姜婵音,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脊背。
“乖婵音,爸爸妈妈肯定会没事的,到时候一定会带着你哥平安的消息回来。”
“你也说了,咱们家就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爸爸妈妈走了,家里总要有人看家。”
“如果你不在,晚吟回来岂不是没地方去了?而且寻洲还在家里呢,你忍心让他一直为你担心?”
姜婵音的眼眶此刻已经被担忧的泪水填满。
她像小时候耍赖一般紧紧抱住钟文秀,一个劲地摇头。
“我不管,要去咱们一家人一起去,你们不要丢下我……”
这句话,姜婵音迷迷糊糊地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直到醉意持续弥漫,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彻底睡过去前,姜婵音依旧紧紧抓着钟文秀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那句话,泪水都打湿了钟文秀的肩头。
最后的意识里,她似乎感觉到妈妈将她平放在了床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了句。
“睡吧乖孩子,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她的意识陷进一片黑暗里。
再睁眼,姜婵音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旁边早已没有了钟文秀的身影。
她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坐起身来,清醒的瞬间,她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鞋子都来不及穿,立刻跑下床,奔去父母的房间。
房间里干干净净,叠起来的被褥已经用旧床单盖了起来,衣柜里她们最常穿的那几件衣服,连带着包袱皮一起消失不见。
爸爸妈妈真的走了。
姜婵音原地踉跄了一下,着急地咬了咬嘴唇,披上一件衣服就要往外跑。
姜怀序和姜妙芝一早就接到了消息,赶了过来,此刻正在厨房里做饭。
看见姜婵音披头散发,不管不顾地往外跑,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拦住她。
“婵音,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二叔,姑姑,你们别拦我,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去边境。”
姜怀序二人一听这话急坏了。
“你就打算这么跑着去啊?你爸妈天还不亮就已经跟着村里送东西的车队走了,这个时候估计都已经出了市了。”
“而且你也不知道他们是往哪边去的,怎么追啊?”
听到这,姜婵音脚步猛地顿住,像是瞬间脱了力,无力地顺着门框滑坐下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怕的,我一点都不害怕去边境,我不害怕危险,我只想我们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能一起面对……”
“爸妈为什么还是把我丢在了家里……”
比起在家里安全地待着,却每天为亲人的安危担忧,每天期盼家人的消息,倒不如一起去,好歹还有个照应,能和亲人共同进退。
姜婵音越想,眼泪掉得越是汹涌,委屈和担忧不言而喻。
姜怀序和姜妙芝小心翼翼地劝说安慰。
“婵音,别太担心了,你爸妈临走之前和我们说好了,只要有空就写信回来报平安,不会和家里断了联系,让你担心的。”
“是啊婵音,你爸妈是被村里安排去边境送物资,并不是上战场,有那么多人在,有解放军同志接应,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们也答应我们了,不管到时候找得到找不到淮山的消息,都会按时尽快回来。”
姜妙芝一边说一边抱紧了这个满心担忧的小姑娘。
姜怀序在旁边止不住地叹气。
他也没想到,哥哥嫂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到现在还记得,今天一大早,哥嫂敲开他家门,嘱咐他好好照顾家里和婵音时的神态表情。
那模样,不像是出远门之前临时仓促的交代,更像是察觉到自己未来,深思熟虑后,郑重其事地托付一切。
哥嫂将姜家如今所有的产业,和侄女姜婵音,都托付给了他。
还说“如果婵音和寻洲结婚时我们还回不来,你就代替我们,给婵音送上一份祝福。”
“这两个孩子,我们终究还是对不住婵音……”
“但她只要能和寻洲一起好好的,平安地过完这辈子,我们就满足了。”
他们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姜家,照顾好自己。”
当时姜怀序才刚刚醒来,脑子迷迷糊糊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意识到哥嫂那几句话的语气不对时,人已经走远了。
清醒后,他止不住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他发现,自从那天送别姜淮山时,听自己说完了那番话,哥嫂就变得有些忧心忡忡的。
后来姜淮山突然和家里断了书信,再没消息,他因为那段未来的记忆,每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段时间,哥嫂似乎思虑更重了。
如此想起来,或许哥嫂一早就从他的反应里,猜出了什么。
他们这次离开的那么决绝,交托好一切。
甚至有可能是猜到姜淮山回不来了,想拼尽全力去救姜淮山,甚至哪怕为此舍弃生命……
姜怀序越想心思越沉重。
他狠狠搓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