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木雅。
车还没停稳,我就迫不及待的从车斗上跳了下来。
我感觉那股羊膻味已经沁入到我的体内了。
司机是个藏民,下了车开始和达二娃交流,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懂。
不一会,司机对我们摆了摆手,然后上了车,达二娃走过来对我们说道:
“刚才司机说,正常搭车的话要收钱的,但是你们是外来的旅客,就无偿带我们一程。”
我心想,这司机人还怪好嘞。
“二娃,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村子?”
达二娃思考了一会说道:
“整个木雅有一百个村子,特别的我倒是没听过。”
“嘿,二娃子,你怎么在这里?”
达二娃的声音刚落,一道声音便在我们身后响起。
“田川?”
这人与达二娃认识,两个人见面开始寒暄起来。
“二娃,这几位是?”
“这是来木雅旅游的,我正给他们做向导。”
田川打量了我们一下,见我们年龄不大便说道:
“年轻人都爱冒险,但是要注意安全,有住的地方吗?我家有空房间。”
田川是汉人,长得人高马大的,与达二娃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熟络起来后,田川悄悄问我,这穷山沟沟里有啥可旅游的?很多偏僻村落的藏民对汉人并不友好。
达二娃在一旁听后有些不悦的说道:
“田川,你别破坏民族团结好不好?”
田川毫不在意,说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田大哥,这里汉人可不多,你家是世代在这居住吗?”
田川叹了口气,无奈道:
“谁知道我家那个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田川家里就他和他的父亲两个人,听他说他母亲在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下来,十二岁的时候就与父亲相依为命了。
田川的父亲今年五十多岁了,平常就靠做点手工活拿到集市上变卖。
按道理说田川的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很好,但看田川的穿着打扮,明显与他的家庭条件不符。
我当时还想,可能是这老父亲为了弥补儿子失去母亲的痛苦,把最好的都给了他。直到我在他家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座蛇首人身的镇墓兽。
这他妈的是典型的战国晚期的镇墓兽!
我看了一眼正蹲在地上编制竹筐的田川父亲,这老汉看起来就是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见田川带人回来,急忙站起身。
“爸,来这旅游的,没地方住,让我领来了。”
老汉擦了擦手,憨憨的笑了笑。
“川娃,快去杀只鸡招待客人。”
我急忙拦住了要去抓鸡的田川,告诉他我们吃些家常便饭就可以了。
“诶,那怎么行?来的都是客,怎么好怠慢?”
拗不过老汉,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川,把家里本就不多的鸡杀了一只。
“果子,那只镇墓兽值钱吗?”
趁田川爷俩忙活的时候,包子悄悄的问我。
“这玩意要是青铜的值钱,其它的价格就不高了。”
“这老爷子看来不简单啊。”
忙活了一阵的田川将我们请进屋里,一进屋,正厅案桌上的一对宋代梅瓶吸引了我的视线。
“田哥,这瓶子挺别致的嘛。”
田川正在收拾桌子,他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对破瓶子而已,我爸说这是我妈生前最喜欢的东西,要不然我早都扔了。”
看来田川不知道这对瓶子的价值。
“田哥,叔叔叫什么?”
田川听包子问他,这才抬起头。
“田启文,怎么了?”
娇子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说叔叔炒的鸡好香。
确实,屋外传进来的香气扑鼻。
我拉了一夜,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闻到香气以后,居然咕咕叫了起来。
很快,一盆农家小炒鸡就出锅了,田启文又弄了一盘凉拌折耳根,端上来的时候,用的盘子居然是明代青花瓷盘。
“来,动筷吧,山里就这条件,大家对付吃一口。”
包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直夸田启文的手艺好。
“田叔,这鸡味道绝了,这盘子还挺精致的哈。”
包子的话让田启文一愣,田川看了田启文一眼,疑惑的问道:
“这有什么精致的?你看这都缺了一块。我爸就是不舍得扔,要是我早都换新的了。”
我心里想着,几百块一个的盘子,也就田川不识货,他要是扔掉不知道田启文是什么反应。
自打包子说完那句话之后,田启文的目光不时的往我们身上瞟。
“二娃,最近咋没看到你姐的身影?”
田川看着二娃,眼神里有些期待。
“我姐?出去打工了,家里也用不到她,出去赚点钱补贴家用。”
“哦。”
我明显能感觉到田川的眼神里有些失落。
看来田川对达二娃的姐姐有意思。
“川娃,一会吃完饭你和二娃去买点菜,咱们晚上吃。”
吃过饭以后,田川和达二娃就出去了,而田启文则是目光阴鹜的看着我们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就是普通人啊,田叔,你为什么这么问?”
田启文冷哼一声。
“普通人会认得那个盘子?你们来木雅也是为了唐卡来的?”
“唐卡?”
田启文站起来死死盯着我们说道:
“不要揣着聪明装糊涂,星期三是三月三,是藏历新年!这一天是藏族人民最重要的日子,到时候绛曲班禅会带出门萨唐卡供人们参拜,你们也想趁乱偷取唐卡吧?”
这事情我们没听说过啊。
“田叔,我们来可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唐卡,对这个也不感兴趣。”
田启文见我说的认真,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问道:
“真的?”
“真的!”
我见他松了一口气,不禁笑了笑。
“田叔,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咱打开天窗说亮话。院子里的镇墓兽,桌子上的梅瓶,还有盛菜的盘子,都是你倒出来的吧?”
田启文也不掩饰,很直白的说:“是的。”
“那田叔,我有件事想问你,你知道西夏灭亡后,党项人逃亡到这里,去了哪吗?”
田启文表情变得很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