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茧中,映出万千世纠缠的命线突然流转。
沈宸州陷入幻境,或许不是幻境。
而是,前世今生。
他看见漫天纷飞的桃花瓣。
青衣少女赤足站在花雨中,腕间银铃叮咚。
那分明是春念人的眉眼,眼尾却多了一粒朱砂痣。
看见自己手持桃木剑刺穿少女心口,剑尖挑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颗莹润的妖丹。
少女在消散前突然仰起头,染血的唇轻轻贴上道士眉心。
“小道士,你的眼睛真好看......”
剧痛从沈宸州眉心炸开。
第二世接踵而至。
九重天阶上,银甲战神手持长枪指着她咽喉。
“跟我回去。”
春念人脚踝锁着万年玄铁,身后是翻涌的魔渊。
她忽然笑起来,抬手握住枪尖。
“你总是这样天真。”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白玉阶上绽开红梅。
战神眼中映着她满身血污。
玄铁链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她纵身跃入了魔渊……
第三世。
人间的茅草屋,油灯将女子隆起的腹部照得温暖。
接生婆满手是血地冲出来。
书生打扮的他撞开房门,看到的却是妻子渐渐冷却的手仍攥着桃木簪。
第四世。
白衣女子跪在祭坛中央,额间神纹寸寸碎裂。
她身后站着玄甲覆面的魔神,手执魔剑。
女子呕着血笑,突然反手抓住剑刃,刺穿自己的心口。
“以吾神魂……以祭天道……”
他嘶吼着去抓她,她却化作万千青光消散。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多少世的画面浮现。
直到,凌霄花缠绕的秋千从高耸入云的神树上垂落。
神女站在秋千上,荡得高高的,臂袖的羽绫飘在空中华光粲然。
是青鸾神女。
涟漪再起,画面碎裂成星尘。
那些碎片里,画面突然开始倒流。
魔剑从白衣女子的心口消失,死去的孕妇睁开双眼,坠入魔渊的身影逆飞回天阶,消散的桃花重新聚成少女......
灵界神脉深处。
春念人睁开眼,发现自己浸泡在流光溢彩的灵液之中。
试图调动灵力,哪怕已经没有了锁灵镯,她也无法聚起一丝灵气。
抗下九天玄雷的那道青金符纹是青鸾族的禁术,能活下来……
视线定在空中飘着一条隐约红线上,她缓缓抬手,一端缠在自己腕间,一端连接向明亮洞口之外,不知去向。
千灯界那夜的场景太过清晰,若非最后跟沈宸州双修结成同心契,借他千年修为,自己便就此陨落了……
“神女大人,你终于醒了!”
彩衣少女出现在洞口,欣喜地看着她。
春念人从灵液中走出。
“灵儿,我受伤的这段时间,灵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灵儿脸上笑容尽失,愤愤不已地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那天神女大人正渡劫,第九道劫雷不同寻常,您渡劫失败,神魂破碎离体,陷入沉睡。
灵儿便将神女大人带回洞府,开启洞府结界。
其间柳长老出关,可神女大人还未苏醒,结界无法打开,柳长老便离开了。
直到那日神女大人神魂归体,结界打开,灵儿出去才知道,柳长老说您勾结魔族,联手十位长老,欲启用秘术寻找神女大人的神魂下落,势要神女大人魂散道消……”
“花族长说过,难道灭了魔族?灵界便能人人成神吗?像柳长老那样贪婪,说的冠冕堂皇,却想用邪术攫取神女大人的真血!”
是啊,两族争端,无非是有些人贪心不足。
春念人走出洞府,凌霄花攀缘的神树耸入九天,圣洁花瓣飘落,风中响起净钤的清音,九宫之调玄妙。
她指尖拂过腕间红线。
那抹殷红穿透茫茫灵雾蜿蜒向西。
就在这时,远处云海翻涌处出现一个大咧着笑的俊朗魔族。
灵儿大惊失色。
“大胆魔族!竟敢擅闯灵界!神女大人!让我来收了他!”
她双手掐诀,数道色彩缤纷的灵气犹如利剑刺向寒冲。
寒冲笑容僵在脸上,抱头鼠窜。
“诶诶诶!自己人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
灵儿冷声呵斥。
突然,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拂袖挡下。
灵气碎成流萤,化作纷扬的凌霄花瓣。
寒冲抱头缩在花栖衣袂之后。
灵儿看清了素衣女子容貌,欣喜不已。
“族长!”
“有点长进。”
花栖温柔点头,然后看向春念人。
“他也应该快醒了。”
话音方落,春念人腕间红线突然绷直,迸发耀目光华,将她包围。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已然被红光裹挟掠向西方。
“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
寒冲和灵儿齐齐大喊。
花栖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春念人重回魔界,一切已经不同以往。
幽谷之中,红光落在灵潭岸边。
她瞧瞧又小了一圈的幽山灵湖,还有不知何时净莲在湖中盛开。
而腕上红线连向莲花深处。
跑是跑不掉了。
灵潭中央浮着白玉莲台,男人斜倚莲台,手中把玩着一支青玉簪。
月光透下碎影,将那抹笑意浸得愈发诡谲。
他指尖轻弹,玉簪清脆嗡鸣。
水声渐起,青纱在水下翻涌,随她游来,霜雪般的纤长四肢若隐若现,青丝在水下如流光墨缎。
“哗——”
春念人探出水面,双手搭在了莲台边缘。
沈宸州正披散着长发靠在莲瓣上,水珠顺着苍白的胸膛滚落,没入腰间松松系着的红袍。
如此风情近在她眼前。
她扬起无辜的眉眼,突然凑近,气息拂过他喉结。
“这莲台借我几天……”
尾音湮没在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中。
沈宸州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入怀里。
萤火汇成的星河漫过幽谷。
春念人被抵在莲台玉璧上,沈宸州指尖缠绕的红线正与她腕间红绳共鸣。
同心契的纹路自心口蔓生,将两人瞳孔染成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