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就这样关着,中间偶尔打开过几次,不过都是吩咐人抬过来一桶热水,随后又将门关上。
一直到傍晚,房门才终于被打开。孟随安从里面走出来,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她嘱咐了要走进去收拾尸体的几个人,让他们在的附近挖个深一点的坑埋好,房间里的东西找个空旷地方烧掉。随后就在另外一个房间将早就准备的热水将自己收拾一下,换上了新的衣服。
走到大堂时,脸色总算是恢复了一些。
她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大口水才说道:“这些人身上的伤口不浅,像是用大刀之类伤口造成的砍伤,而且看样子应当是他们之间相互斗殴,造成的伤口。”
“我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发现了这个。”孟随安拿出一个铭牌,很小的一块儿铜片,上面刻着两个字‘金三’。“看样子,商队的人应该就在平兰山里面没有错了。”
那个牌子当然已经被她消毒过了, 汪岑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
他坐在这人身边,看着她的眼底已经有了疲惫。
“我想,关于对他们吃什么维持了这么多天这件事,那些尸体应该能给一个很好的解释。”
她说到这儿,邤风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不只他一个,在场的人脸色几乎都很差劲。
“你还好吧?”
“我没事,闹瘟疫和饥荒的时候这种人吃人的事见得多了。”一开始确实会觉得恶心,但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多了,对于这样的事心中只有麻木。
“金三应当是他们几个人中遇害最早的,尸体上的那个口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了,最晚的也在三天前。”孟随遇的声音带着一些困意,“金三的尸体,是这些人中最完整的了,应当是还没来得及被……就………”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到了,汪岑正要转过头去查看,肩膀却微微一沉。
均匀的呼吸声隐隐在耳边响起,他抬手示意邤风提醒外面的人安静一些。
对方心领神会的退出了大堂,去外面轻声盯着些其他人。
他低下头看着对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脸上的疲惫已经被平静的睡颜遮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眼前的人似乎总是不停的在给他惊喜。汪岑本以为一个小小的仵作,在京都之中同她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虽然不多,可皆是男子。
在他识破这人的身份后,相比震惊更多的还是钦佩。
男子做这样的活计大多自有其不能言说的苦衷,更不要说一个女子。
可是她总是那样乐观,似乎永远是开心的一个人。
但…也曾见过她的狼狈、柔弱、无助。
眼前的人在自己心中逐渐完整起来。
他不该把她牵扯进来,可自己却忍不住一点点向她靠近。
汪岑长叹一声。
夜晚静悄悄走过,朝阳紧跟在它身后,亦步亦趋。一点点,直到天空只剩下自己的光芒。
孟随安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床上。她坐起身茫然的看向周围,思考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最后的印象自己还在汪岑身边说些什么,随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样子是连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她应了一声,随即房门被推开,汪岑端着饭食出现在门口。
“醒了?”
“嗯……我睡了很久吗?”
“不算很久,只是单纯睡的很踏实。”
孟随安一时间没搞懂踏实算个什么形容词,但很快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的问道:“我不会说梦话了吧 ?”她本人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这种毛病,但她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就是这种……
对方却只是笑笑,随后将饭食给她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那些尸体都处理好了?”
“都按你说的解决好。”汪岑已经习惯了这人即便是吃着饭也能游刃有余的讨论着这些事情。“邤风他们一大早就去山上顺着昨天找到尸体的位置继续搜寻,接下来就是等待时间。”
“尸体的身份呢?这七个人全部都是商队的人?”
“不止如此。”汪岑的目光忽然看向楼下,“包甬在看到金三的时候就认出了他,说是这个人在当初剿灭的土匪中曾经见过他一面,但是其余的人他并不认识。”
两个人相视一眼。
看来他们的猜测此时已经验证了一半,要么就是商队中有土匪的人混入,再或者就是整个商队的人此时已经完全被调包了。但是名册上的名字都对得上,也可能最开始就像是她说的那样,在这条商路上重要的只有货物,只要货物到达的时候数量全都对得上,谁会在意来的人是不是商队原本名单上的人。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孟随安觉得话题再一次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上,“单文康,单大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商队每次回来后都需要向他复命,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身份被调换还可以解释为这个人始终没有在单文康的视线下。他们买通了驿卒不代表不可以买通原本商队里的人让他们身份调换。”汪岑的语气 突然变了个样子,他的眼神中隐隐有些孟随安看不明白的情绪在里面了,对方很快接着说道:“但如果商队里的每一个人的身份都和以前的人不一样了,单文康就一定脱离不了干系。”
孟随安打量了他一阵,这人对于单文康真的不是一般的感兴趣。从她一开始怀疑方中庞的人在暗中跟随他们的时候汪岑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从上次的时候她就意识到汪岑和方中庞之间也远远不像外面人看到的那么和谐,他同皇帝商议让汪岑前往鹤水洲,而自己的人也紧随着跟来。
很难表达方中庞对于汪岑的信任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况。
但那些事情对于孟随安来讲都太过遥远了,她想不明白方中庞这样的人到了如今似乎还对于他的地位有着不可名状的眷恋,也不清楚是否凡是上位者便都有这样的心态,在位的一天便要担心着会有人将自己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不过想来,方中庞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上,付出的代价和已经舍弃的东西都会让他很难轻易放弃这里。
孟随安并不想和方中庞再有其他意义上的接触了,毕竟那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虽然只有几次在宴会上远远的看上一面,但是她也会觉得和那样的人打交道头发一定会掉下来很多。
她转过视线,将目光看向窗外,时间已经不早了,还不清楚邤风他们在山上的进展如何。
余下的时间便是等待,孟随安清醒过后走到楼下,路过了楼下的房间看到了在床边静坐的贾秀。对方此时的怀抱里不知道抱紧着什么,看样子应该就是金三的那块铭牌。她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像是还不明白怎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
孟随安很想走过去安慰对方,但实际上她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慰籍她的话语。因为到现在连他们都不明白金三到底是怎么样从一个土匪变成了商队里的人。最后她只是静静的从她门前走过,期待着或许有人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好消息。
驿卒的人被控制在了后厨的位置,韩武此时仍然在院落的一处木桩内紧紧绑着,身旁还有人看守。
孟随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对方第一次见得到自己时的眼神,她很确定那个眼神中的杀气不是她的错觉。她走近了韩武,下一意识还是看向了他被反剪在身后的手掌,看样子祝鸿已经替他接回去了。韩武警惕的看着走过来的人,汪岑的手段确实给了他很好的警告。
她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为何很奇怪?”
韩武并没有想过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我……”
“我看的很真切,不用说什么是我看错了的鬼话,我不接受这种理由。”
韩武似乎真的是被吓破了胆,随即很快的说道:“我当初在偷听他们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有一个什么密道,我也不知道密道的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只是自以为就在驿站里面,您以来就只盯着驿站瞧,我自然心里面多有防备…………”
孟随安忽然想到那个乱糟糟的晚上,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要问韩武一件事情。
“你口口声声说着和商队里的人并不认识,那你为何要对贾秀下手?”
“是因为……商队的人还和我吩咐过,他说他们中有人在外有家世,因 此要是有来调查的人查到了这个女人,只要我见到了就想办法杀了她,这样我就能多拿到一笔钱……”
孟随安皱眉听着,心中感想这个商队的核心人物到底对于这些事情思考了多久?一步步思考的十分周密,你要是不说,她甚至觉得这样智商的人实在不应当在商队里混日子才对。
“商队的人从什么时候起一直住在瑞南驿站?”
“最早是在两年前吧……”
“这两年中间,商队的人可有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