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谷修者偷营,是有传统的,永乐的大营就是这么被打下来的。
西大营想要慰劳对方,却被拒在门外,不管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好的预兆。
然而,大营的主官还真想错了,雷谷的人没有在夜里偷袭,人家是明着来的。
雷谷的修者不是明着攻打大营,而是在子夜时分,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大营外喊话。
喊话的内容很丰富,首先就是告知大营里的军人,郑王府跟揶教妖人不清不楚。
譬如说堪舆队的正副队长,都是揶教妖人,已经被雷谷诛杀,“若不是掌握了这样的线索,我雷谷何必为难诸位?”
此前李永生等人并未将这消息散布出去,只是要求郑王给个交待出来。
怎奈郑王给出的交待,十分不诚恳。
雷谷选择此刻,忽然将事情曝光,引起的反应可想而知。
营地里的军士,大都是普通人,对很多事情比较蒙昧,但是就算再蒙昧的人,也知道跟邪教妖人勾连,是什么样的罪名――这可是比信奉国内朱雀之流的野祀,还要恶劣。
大营的主官发现雷谷的人这么搞,
第一反应就是安排人辩驳,以安军心。
但是辩驳了几句,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事情,根本是讲不清楚的――他说郑王是被蒙蔽了,但是别人也得相信不是?
其实他更想直接否认,说绝无此事,但是他非常担心,这样的做法,会让自己也有了揶教妖人的嫌疑――你跟揶教没关系的话,何必为何要如此颠倒黑白?
他相信,以雷谷那帮人做事的尿性,有机会扣帽子泼污水的话,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他又想出一招来,直接在营地里敲锣打鼓,压住外面的杂音。
但是锣鼓声一响,他就知道坏事了,这大半夜的,整出这么大动静,军士们还怎么休息?
事实上,西大营鼓乐齐鸣,这动静之大,连箫阳城内的百姓都被惊醒了。
到最后,大营的主官在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又走回老路,召集了几十名负责喊阵的大嗓门军士,齐声大喊,“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
这般喊话的效果怎么样,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毫无疑问,比敲锣打鼓的动静小多了,而且,辩解总比不辩解强,难道不是吗?
雷谷的人也坏,见到对方能够应对这一招了,马上就又使出一招来。
有几个人在军营外,用桐河话大声喊话,“桐河的老少爷们儿,箫阳人在永乐,把咱们杀得好惨,你们还要死皮赖脸地给箫阳人看家护院?咱桐河汉子,啥时候成了别人的狗?”
这种赤裸裸的挑拨,档次实在有点低,但是别说,还真就有人吃这一套。
尤其是雷谷的人手上有大量桐河俘虏,在箫阳也收集到了不少情报,他们甚至能对大营里某些桐河人直接喊话。
“双溪镇东头高家的二柱子,你走以后,你爹娘因为隐藏粮食,被吊死在你家的枣树上了,西边那棵……”
“磨盘村的癞痢老六,你定的那个童养媳,被村长糟蹋了,她想不开投井了!”
“剪子铺的李三汉,你家……什么,他是东大营的?那回头去东大营再说。”
一时间,各种负能量源源不断地涌进了西大营。
民众是非常容易被鼓动的,中下层军士也是如此,外面的乡音听得太熟悉了,那些有名有姓的人,打听起来也不难。
原本,还有一些有见识的桐河人,尝试弹压一下同乡中的不良情绪,但是随着外面点名的人数越来越多,这弹压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总算还好,永乐人和桐河人最近被单列了出来,他们就算想有所动作,周边还有不少军士看着他们呢,仓促间动弹不得。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军营里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
桐河籍士兵的怒火,就像越吹越大的气球一般,只差爆炸了。
最终,有一个桐河口音的家伙,正说得热闹,猛地惨呼一声,“江太峰,你家……啊~~”
惨呼之后,就没了动静,然后又有人高声大喊,“是希山的,杀人那几个是希山的……”
前文说过,希山和桐河两县,关系一向糟糕,说是世仇都不为过,相互之间嫁娶都很少。
然后,大营外就响起了激烈的呐喊声和打斗声。
这一下,被看管的桐河人直接炸锅了,
他们不敢反抗所有人,就直接奔着希山的士兵去了。
但是其他人也不能看着桐河人炸刺不是?纷纷地扑了上来。
桐河人急眼了,大声地招呼同样被单列出来难兄难弟,“永乐的……你们就看着?”
卧槽尼玛……永乐兵表示很蒙圈,这关我们什么事?
桐河人里也有机灵的,大声喊话,“你们永乐已经被雷谷占了,我们被收拾了,你们还好得了?被单列的就是你们和我们。”
然后就有永乐人表示,“不过希山人确实挺讨厌的……大家不要打了,好好说话。”
希山人哪里肯跟永乐人好好说话?“滚蛋,惹急了,劳资连你们也打!”
永乐人听到这话,就彻底暴走了,“我去尼玛的,欺负我们人少是吧?信不信我们把雷谷的人招呼进来?”
这一夜,西大营是彻底乱套了,雷谷的人没有打进来,光他们自己就够乱的。
这种现象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必须指出,郑王征召军队的时候,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他所占的地盘,总共都不到一个府,却征召了这么多士兵,其中乡党聚集的现象,真的太严重了。
与此同时,郑王练兵,是强调“爱兵如子”,不但士兵的军纪观点都比较差,军官也是如此,不太懂得遵守秩序,做不到令行禁止,非常容易炸营。
而雷谷采用的手段,也直指矛盾的核心,效果惊人,当然,这也不是偶然现象。
四面楚歌,瓦解了无敌的江东子弟;诉苦大会,直接把国军解放到了对面的阵营。
待到天色大亮,雷谷的人回去吃早饭了,西大营里,时不时还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大营的主官面如土色,不住地念叨着,“太卑鄙了,太无耻……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下面有军官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必须要狠杀一批了……否则镇不住这股歪风邪气!”
“你放屁!”有人跳脚大骂,“王爷起兵一来,一向强调爱兵如子,你要狠杀一批,到底是何居心?是要陷王爷于不义吗?”
“你当然会反对了,”冷哼的军官又冷哼一声,“夜里最早不稳的,就是你桐河的兵。”
桐河的士兵是被单列了出来,但是还有桐河籍的少数军官,是比较受信任的――这么做,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桐河人的怨气。
这名桐河军官气得直跳脚,“妈个比的,你是希山人的女婿,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假公济私?杀一批可以……你敢把永乐人也杀了,我就服气你。”
杀永乐人……谁敢杀永乐人?雷谷已经打下了永乐县,要是大营敢对永乐人下手,真的很难想像,雷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见他俩争执得厉害,有人在一边劝解,“要不这样,把永乐人和桐河人都送回大营去,换一批士兵来?”
他说的大营,可不是东大营西大营这种,而是郑王的大本营,老军所在的真正大营。
“你这话跟没说一样,”被称为“希山女婿”的军官发话了,他一脸的嘲讽,“且不说这么做合适不合适,我就问你,如何将永乐和桐河人送走?”
那桐河军官却是冷笑一声,“为何不能送走?雷谷只堵了南门,其他三个门可是安全的。”
“扯淡吧,”希山女婿军官还之以冷笑,“外面看热闹的箫阳人多了,这些军士跑得再快,能躲过雷谷的追杀?我怎么感觉,你是想让桐河兵投敌呢?”
经过晚上这一番折腾,桐河籍士兵的军心,已经严重不稳,只要雷谷有意招揽,他们投敌的可能性很大。
桐河军官闻言冷哼一声,“王爷练兵,强调的就是‘撒得出去,撤得回来’,你对桐河兵的偏见竟然这么大,还敢说自己出于公心?”
众人是各说各有理,主官见势不妙,向东大营派出了信使,请求支援。
雷谷之人对于拦截信使,兴趣还是很大的,又有箫阳人配合,所以派出的五十名信使,只有两名化妆成箫阳平民,才侥幸进入了东大营。
东大营却是果断地拒绝援助――有没有搞错,一百多个人,堵了军营一个门,你大营里五六千的士兵,竟然来找我们求援?
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当然,东大营也说了,雷谷诡计多端,看着是找你们的麻烦,没准是瞄着我们这些援军呢,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帮西大营戒备好四周,防止其他的不明势力浑水摸鱼。
这个表态有道理没有?当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西大营的主官,却是气得跳脚大骂对方“见死不救”。
一天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夜晚再度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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