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伊佳看着面前的张松,不由得露齿而笑,那笑容尤为可怖,好似那山中猛兽看着猎物般,让张松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那又如何?”
她起身靠近张松,声色蛊惑暧昧,却又冷血异常。
“杀人,不难的,你要不要试试?”
那张松好似被毒虫蛰咬了一般,一瞬间便跳开了,只见他双耳通红,心头狂跳个不停,手心里却是冷汗直流,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告诉你啊,你,你别来这套,我是大夫,我不怕,这个忙,你要是不肯帮,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们离此也不过几里地,若是他们把这病传出来,到时候整个禹州县,乃至外头都有可能被传染,到时候你也不能置身事外!”
江伊佳看他的样子,顿觉得有趣,便有心逗弄起他来。
“嗯,你这是,在关心我的安危?”
说罢,还戏谑的挑了挑眉。
张松的那张脸,就好似那地里的红薯,是怎么都压不住的红了起来,他赶紧转过了身,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你愿意去,就去,不,不愿意,就,就别去,谁,谁在乎你,真是,岂有此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了大门。
江伊佳看着他的身影,不禁笑出了声,他这把年纪了,没想到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不过言语了几句,便成了这副模样,还敢用那这些微末之物来要挟她,真是不知死活。
时疫之灾,她是经历过的,只是当时她还年幼,从那些死人堆里爬出来后,她历经辗转到了山杨县,本以为当时已捡回了一条小命,可谁知山杨县那时竟又遭了水灾,她亦是险些被那大水淹死,别看她寿数不长,可八岁那年却是经历了不少天灾人祸,她又岂会不知这时疫的厉害。
她不愿去,自是因为如今这身体,别说时疫这样的恶症,就算是偶感风寒,如今恐都能要去她的半条性命,这时候去找疫症之源,没有万全的准备,她是绝不会动身的,这一点她明白,张松亦明白,所以,毫无诚意的邀请,她必得拒绝。
张松红着一张脸,一路疾行回了医馆,那井水泼在脸上的冷意,让他的脑子瞬间静了下来。
这女人果真是个祸害,自己不过是试探一二,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打发回来了不说,还弄的自己丑态百出,全让她给瞧去了,真真丢死个人了!
可这时疫不等人啊,若是再拖几日,恐怕这禹州县都会被牵扯其中,他丢人事小,这人命事大,左思右想之下,他一咬牙,一跺脚,在医馆之中一阵折腾,竟又提着东西去了江伊佳的住处。
再见这张松,只见他竟是从里到外的裹了个严实,手里竟还提了个布袋。
“这里的药是防疫的,外衫我都已撒了药粉,人命关天,算我求你了,哪怕就是去看一眼,就一眼!只要能找到这病源,我就能对症下药,到时候别说这些抗金的义士了,就是全禹州县的百姓都得念你的好。”
见她只是翻看这布袋中的衣衫,却不发话,张松也是急了起来。
“刚才是我不对,我说错了话,你要打要罚,等去看完,随你的意,只是等我把那救人的药方开出来,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
江伊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接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张松顿时眼冒精光,赶紧接了话,这姑奶奶可真是不好伺候,总算是松口答应了。
夜里,站在山头上,江伊佳远远的看着这军帐之中的情形,便知这行军之人是懂些分布之术的,只是因这疫症,如今军帐被分的较远了些。
站在高处,纵观义军所处的地势,便知这里是山峦的洼地。
禹州县地处江南,虽雨水丰足,却是难成水患。
当年大禹治水之时,便是在此地挖出了遍地的沟渠引水,才将那泼天的水患给制服,故此,若是这病源出自水源,那这禹州县的百姓怕早已是病死大半了。
看来,这病源应该就在军中,只是不起眼,这才没引起大家的警觉,如今这时疫已四散,当初首要感染的几人都已死,且被掩埋,军中再三彻查也未能查出个因果来,确是让人无从下手啊。
“你说,那几个人是被掩埋,未曾烧毁?”
江伊佳眼眸一抬,有了主意。
“你们当初就没检查过那些死尸?”
“检查过的,死前、死后的病症确是与我师傅留下的医本之中一致。”
江伊佳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的意思是,开膛破肚似的检查?”
张松一惊,思索片刻,顿觉豁然开朗,是啊,他们这一行都是在外因上做文章,怎么就能忘了这内里了!
只是此时尸体已被掩埋了数日,此时若是挖出,也不知能不能找到这病因。
张松赶紧找来了邱姑娘,这首要发病的几人最是关键,此时若能找出他们的尸首,说不定就能找到这时疫的由来。
邱姑娘不愧是个明事理的,当即便叫来了同营的几位将士,他们便是当日埋尸的几人,一听说要挖尸,几人亦是有些惧怕。
如今这时疫正发了厉害,此时去挖尸,不是又触霉头,又染脏污嘛!
“这样吧,我和这位,这位朋友与你们一同前去,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张松这回学聪明了,万事都得拉上这江伊佳同行,一是怕她跑了;二是有她在,他们便能在第一时间有个判断。
反观江伊佳,此时她倒是从容,竟连眉眼都未曾抬起来一下。
一行人趁着一轮明月,来到了埋尸的土坡,那里早已成了一片坟场,密密麻麻的土堆让张松看的是不寒而栗。
那几个将士左右一找,便找到了当时先发病的几人,几人二话没说,便开始挖了起来。
几具尸首刚被挖出,一股子恶臭便扑鼻而来,短短几日,这几人便已开始腐坏起来,若是再等上几日,下几场雨,那蛆虫一生,再要找,恐怕也找不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