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4月4日天黑后。
马晋宁让唐淮林发出去三份电报:
最短的一封是给唐博雅的,遥寄思念。
最长的一封是给晋省野战军司令部的,一是汇报今日战况,而是表示明日仍将继续进攻解放军的阻援部队,三是再次催促补给弹药、尤其是炮弹。
马晋宁之所以再次索要炮弹,是他到目前还没收到司令部的回电,通知他准备接收炮弹,这挺不正常的,他上有副总参谋长支持、下有军需处王副处长帮忙,还有联络参谋背书,按说要点儿炮弹、应该很顺利才是。
马晋宁对国民党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是想的简单了。
第61军在临汾战场铩羽而归、遭受重创,觊觎那个军长位置的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但阎锡山并未公开对赵恭进行惩戒、处罚,“天心”难测,这些人也不敢贸然弹劾赵恭。
联络参谋中午发到野战军司令部的电报,犹如有人向平静的池塘里、投入了一颗石子,顿时在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涟漪很快就变成了波浪,晋省官场平地生波。
对第61军军长赵恭军事指挥能力的质疑,突然在晋省官场爆发了,毕竟盯着那个军长宝座的、可绝不止一个人,他们也许也相互敌视,但现在目标一致、首先要把赵恭从军长位置上拉下马,然后众人与他们的后台,再各显神通、争夺那个军长之位。
董寺村。
刁魁义正准备端起王寡妇给他倒的杏花村,副官突然在门外喊报告,刁魁义害怕电话打扰他与王寡妇的春梦,所以只在前院安装了两部电话,一部与挺进纵队司令部、和前方的两个旅相连,一部与接的是电话局的线路,副官敢来打扰他与王寡妇吃酒,刁魁义认定是马晋宁打来的电话,所以他也不让副官进屋禀报了,跟王寡妇低语两句后、径直走了出去。
副官想走过来说什么,被刁魁义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后,唯唯诺诺的在前面带路,刁魁义并不知道哪部电话接的是那条线路,他随手拿起电话后、用略显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哪位?”
“混账!”听筒里传来一声呵斥,刁魁义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他怎么也想不到电话是他亲爹打来的,刁魁义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说道:
“爹!您怎么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儿么?”
“混账!你给野战军司令部的战报、到底有没有作假?”刁海鹏厉声问道,刁魁义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刁海鹏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但他肯定不能说自己谎报战功,明明是进占解放军主动让出来的阵地,他两次都向司令部汇报说是经过“激战”、“击溃”了当面的解放军,反正就算司令部派人来核查、也没法证明他说谎,所以刁魁义语气坚定的说道:
“爹!我怎么会谎报军情呢,共军阵地确实是我部打下来的,您问这个作甚?”
“当真?”
“我怎么敢骗爹您呀!”刁魁义不知道刁海鹏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问他这个、所以嘴硬到底,他不知道马晋宁是怎么写的战报,但按照他的战报,第一天、他刁魁义所部几乎是与郑春燕部同时“突破”解放军阵地的,今天他汇报的时间、比郑春燕旅“攻克”解放军阵地的时间还早30分钟,这样一来,他刁魁义可要比马晋宁、郑春燕更“骁勇善战”,首功也必然是他的,这让刁海鹏也产生了为刁魁义争夺第61军军长的想法。
刁魁义听到刁海鹏说,已经开始帮他运作晋升第61军军长一事,激动的他都快握不住听筒了,说话也有些颤抖了:
“爹、爹!您、您老放心,我马上召开军事会议,部署明天的战事,一定要比郑春燕、马晋宁他们先一步攻克共军阻击阵地!
……,您放心!
所谓慈不掌兵,我会组织两支督战队,分别监督两个旅,把所有的炮弹都砸到共军头上,然后逼着他们强攻共军阵地,我就不信了,他郑春燕一个旅都能攻克共军阵地,我一次派上去两个旅,我就不信会比他慢。”
刁魁义一激动、等于告诉刁海鹏,他刚才说谎了,可刁海鹏也没打击他的信心,毕竟刁魁义当上那个军长,他刁海鹏的地位就更巩固了,刁家在晋省就可以横着走路了。
刁魁义放下电话后,马上让副官命令梁旅长他们这些团以上军官、立即前来董寺村开军事会议,他要亲自部署明天的战斗。
梁旅长等人想不到一直在董寺村与王寡妇鬼混的刁魁义、为什么会突然召开军事会议,当听说刁魁义明天要让两个旅、同时对解放军的阻击阵地发起进攻后,梁旅长首先站出来反对:
“现在只有一个旅在一线阵地,要想明天一早对共军发起进攻,那我部就必须连夜去接防一半工事,我旅对当面情况一点儿都不知道,万一共军趁机发动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旅长、团长都齐声附和梁旅长,都说不能在夜间交接阵地,很容易引发混乱,解放军的第三道防线相距并不算远,这边人嘶马鸣、一片慌乱,解放军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一旦当面解放军趁机发起反击,国民党军必然陷入慌乱之中。
刁魁义心中大怒、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他不敢发泄出来、他在第379师的根基太浅了,虽然他也曾用升官发财来诱惑这些旅长、团长,但他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抵触和不屑,他能做的只能是吃虎皮、做大旗,说这是晋省野战军司令部的命令。
“中央军就是因为老蒋越级瞎指挥,才会痛失戡乱大局,让共军逐步掌控了战略主动权,现在关外、关内战场才会处处被动,不多的机动兵团疲于奔命!
现在,野战军司令部也这么瞎指挥,越过第160军挺进纵队马司令,直接指挥第379师,这种乱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梁旅长大声说道。
“将在外?
本师长就在这儿坐着,梁旅长就要将令有所不受么?”刁魁义阴狠的说道,他已经动了杀心、想要来个杀人立威了,他在屋子外面可是埋伏了“刀斧手”的。
“师座严重了!
梁旅长只是就事论事,我军不善夜战,万一共军侦知我军动态,突然发动反击,我们指挥不畅、很可能……”梁旅长的参谋长急忙站起来替他辩解,但被刁魁义打断了:
“共军连败两阵,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怎么抵挡的了我师全力一击?
这是请诸位来商量具体分工、以及战斗发起时间等战术问题,而不是请你们来质疑野战军司令部的战略决策的!
再有反对者、以扰乱军心论处!
明日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各部都要组建敢死队、督战队,
扰乱军心者、杀!
畏敌不前者、杀!
不尽全力者、杀!
明日,我将亲率师直属队前往一线,师直属炮兵团也将给诸位助阵,为了更好的完成司令部的命令,我将派师直属督战队前往各团助阵!”
刁魁义这阴森的话说完,梁旅长他们知道没法阻止他,所以干脆就都不吭声了,刁魁义则得意洋洋的宣布了他的作战计划,然后就让各部回去准备、落实了。
为了争夺第61军军长宝座,晋省军政高层八仙过海、各展神通,与刁魁义一样利欲熏心的人,可并不少,毕竟晋省野战军、现在总共只有六个军。
杨曲。
马晋宁根本不知道刁魁义搞的这一出,直到唐博祥给他打来电报,他才知道这件事儿,虽然不知道刁魁义为什么会突然发神经,要全力攻击解放军的阻击阵地,但马晋宁决不能让他得逞,他可不愿因为刁魁义的突发奇想,就让解放军阻击部队承受巨大压力,更不愿在这个时候折损第379师的兵力。
怎么办?
马晋宁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