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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丫鬟雪雁带来一则消息,说二房长兄胡长清参加秋闱,名列第三十七名,赐同进士出身。

这个成绩,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很差。上面还有三位一甲进士,称作“进士及第”;七位二甲进士,唤作“进士出身”。跟他们相比,“同进士”虽然差一些,但总归是考中了进士,相当于鲤鱼跃龙门。

这里是苍兰国,进士只是一个台阶,不代表人生的终点。

从理论上说,儒士修为分成十阶,从低到高,分别是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大儒—鸿儒—宗师—半圣—亚圣—圣人。然而这方世界受天道约束,从来没有诞生过圣人,亚圣就是儒士的终点。

为了庆祝嫡长子考中进士,二房主母朱紫衣从佛堂里走出来,在府中举办了盛大宴会。

大房夫人郭紫薇,身体有恙,未能参加。

胡芸儿原本也不想去,但被母亲劝了几句,改了心思。前去赴宴。

在这次宴会上,她看到一群胡贞儿的闺中女伴和狐朋狗友。

胡贞儿穿着碧霞云纹孔雀纹锦衣,头上插满了各色头饰,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跪祠堂的惩罚还没完,但因为今天朱红衣心情好,暂时将她放出来。

三年来,胡贞儿经常参加各类聚会,既结识了不少好友,也给自己赢来才女的名望。

安伦侯府的十三少罗振玉,常乐侯府的五公子齐鸣,安国公家庶出的七少爷张庆堂,都来参加宴会了。

另外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那就是八皇子赵凌峰,竟然抛开身份,不怕别人攻扞,出现在内阁首辅的府中!

赵凌峰名义上是来探望首辅胡人杰的,然而胡人杰不在上京,他受二房接待,留下来喝杯水酒。

除了这些男儿之外,还有六七位年轻女子,乃是胡贞儿的闺中好友。

这些人,胡芸儿前世并不熟悉,但她做鬼的时候,都跟着仔细观察过,知道他们的行事作风。

除了这些年轻人之外,还有受邀前来的各府贵人。

不过,因为首辅胡人杰不在家,负责接待客人的是二房胡翔承,胡翔承本人才是从五品的小官,未免上不了台面,所以真正的公侯伯爵都没来,来的多半是各家次要人物。

胡芸儿没有搭理胡贞儿。

她上前跟堂兄说了几句话,又给二叔和婶娘见礼,然后便退下来,在女宾这边的前排找位子坐下来。

她倒是想去角落里坐着,但她是胡家嫡长女,代表大房这一支,只能坐在前边重要位置。

男宾和女宾之间,虽然用屏风隔开了,但能透过缝隙看到另一侧。

胡芸儿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肴。

“嗯,很丰盛,看来二房办这场宴会花了不少银子。”

老实说,她做鬼多年,很久没吃到丰盛的菜肴了。她重生不到一个月,一直闭门修炼,吃的东西很简单。

这些天,她体内有了灵气,打通了整条手阳明大肠经,以及部分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的穴位,导致胃口大开,觉得自己一顿饭能吃下一头牛!

又过了一会儿,宾客尽数落座,主人胡翔承说了一番话之后,主母朱红衣回到女宾这边坐下,跟胡芸儿坐在同一桌,但她辈份高,坐在上手,胡芸儿坐在下手。

宴席开始,胡芸儿一声不吭,继续装聋作哑,手里的动作却是不慢。

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怎么在乎别人眼光。

她想痛痛快快,随心所欲的活着。若非因为功力太低,胡家不久后将面临危机,她才不愿意隐忍不发呢!

前世活得太痛苦,今生便想着恣意而为,前提是得有那个能力。

胡芸儿很聪明,前世读了那么多书,做鬼的时候飘飘荡荡,一夕之间远飘荡千里,见识的东西比别人几辈子加起来都多。所以她能约束心中恨意,先让自身强大起来,再说报仇雪恨的事。

她在这里静静的想心事,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了,不一会儿功夫,将眼前菜肴一扫而光。

朱红衣看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下人多上菜。

在她看来,因为大嫂身体不行,没有精力照顾侄女,才让侄女饥一顿,饱一顿。

她是二房主母,心性没那么偏狭。

她不说话,别人却看不过去。

有人低声道:“你看胡芸儿!坐在那儿头都不抬,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身为大房嫡女,怎么没点儿规矩呢?”

“她还没及笄,前些日子游上林苑,竟然在河边私会情郎,真不知道羞耻!”

“她掉进河里,差点儿淹死!是十三少救的她。她不但不知道感恩,还骂十三杀多管闲事。”

“我怎么听说,救人的不是十三少,而是镇国公府三少爷呢?”

“你说那个残废?怎么可能他救的人?”

“你小声点,别让她听见!胡大人最喜欢这个孙女。”

“哈哈,放心吧,这姑娘耳朵不好,是个聋子!她听不见的。”

“是啊,要不然,她还不得跳起来?”

胡芸儿不吭声,懒得搭理那些人。

朱红衣虽然听见了这些话,但她是宴会的女主人,要保持自身高贵的形象,不能因此动怒起身呵斥。

她只能不动声色转头去看。

目光所及,她发现那些说坏话的人都坐在胡贞儿边上,显然是这丫头的闺中好友。

她心中恼怒,瞪了胡贞儿一眼。

胡贞儿低头,装作没看见,嘴角笑意掩饰不住。

虽然她被罚跪祠堂,但终究让堂姐名声受损,这分明是一件好事。

否则一个闺阁女子,平日里很少出门,哪来那么多闲话?有了闲话,即便在及笄礼上出彩,也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等到朱红衣的目光转移到别处,胡贞儿才坐直身子,转头看向胡芸儿。她在心里盘算着,该怎样落井下石,让堂姐再丢一回颜面。

过了一会儿,她端起茶杯,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悄悄靠近胡芸儿。

“堂姐,我来给你陪不是。上次我看你滑入清溪河,没能及时拉住你,是我不对……”她一面说着,一面走过来,眼看将要接近,忽然被上菜的丫鬟“绊了一跤”,身子一歪,倒向坐着的胡芸儿,手里茶杯对着她的颈项衣领。

“哎呀……”胡贞儿做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心里想着将热茶倒入堂姐脖子里,那一幕一定很好看。

她如果不说话,胡芸儿或许会着了她的道。

然而胡芸儿听见了她说话的声音,转头看见她的举动,迅速伸出右手,抓住了手臂,一扭一拉,就让胡贞儿改变了方向,从她身旁滑过去,一头栽进满桌的菜肴中!

胡芸儿的力量很大,看似动作幅度很小,然而造成后果很惊人。

“砰!哗啦啦……”

“啊呀……”

胡贞儿毫无征兆一头栽进去!不但栽得头眼昏花,满头满脸都是汤水,而且身子继续前倾,直接撞到了八仙桌,撞翻了桌子,让坐在对面的女宾倒在地上,身上占满了残羹污秽!

朱红衣坐在侧面,也被溅到了一些汤水。

她忍不住勃然大怒!

一场欢欢喜喜的喜宴,竟然被贱婢给搅黄了!

她想给胡贞儿两个耳光,可是胡贞儿的脸上都是菜汤,让她没办法下手,怕污了自己的手掌!

“来人,把她拖下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回头再收拾你!”

朱红衣手忙脚乱,赶紧扶起到在地上的客人,陪着她和另一位衣裳被污的妇人去沐浴更衣。

胡贞儿懵了,满脸汤汁,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压根儿没想到,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幕,竟然会落在自己身上!

“呜呜呜……”胡贞儿又羞又恼,口中呜咽着,被丫鬟拖了出去。

她那些闺中好友,一个个瞪大眼睛,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人发现此事异常,因为人们都没有注意,即便关注胡贞儿的人也被挡住了视线,关键是胡芸儿的动作幅度很小,她已经打通了手臂经脉,轻轻一拉就有三百斤力量,将不到九十斤的胡贞儿甩了出去。

现场一片狼藉,很多人不得不起身。

所幸胡府有众多的仆人婢女,很快便将房间打扫干净,重新摆设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