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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护卫,三位男子每人一匹马。徐如萍这姑娘没有骑马,而是和雪雁一样,陪小姐坐在马车里。

两匹马拉的车,车身很宽敞。

三人或坐或卧,还能饮茶,吃些点心。

胡芸儿的手里拿着一张兽皮,上面不是普通文字,而是早已失传的符文。

她对着兽皮琢磨了许久。

等到马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看见胡山泉背后背着大弓,开口说道:“你这是几石的弓?从哪儿买的?”

胡山泉答道:“这是三石弓,京师‘宝弓堂’出品,价格不菲,售价500两银子。”

“配备的什么箭?”

“是‘九炼钢’制作的青钢箭。”

在苍兰国,一石是一百斤,三石是三百斤。钢铁分成“五炼”、“九炼”、“卅炼”、“五十炼”、“七十二炼”以及“百炼”。“炼”字前的这些数字,代表着加热的次数,即炼了多少火。

胡芸儿将弓要过来,带进马车里。

马车继续前行。

胡芸儿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在弓的两端刻画云彩一样的花纹,花纹首尾相连,图样跟兽皮上的符文相同。

她在弓的一头刻三个符文,另一头再刻三个符文,弓背正中央刻四个符文,总共刻了十枚符文,然后将弓递给胡山泉。

“在这荒郊野外,你射两箭看有何不同。”

胡山泉张弓搭箭,朝着百步外的一株小树射过去。他不想浪费青钢箭,所以故意射向远处的目标,免得深入树干拔不出来。

然而让他感到诧异的是,那箭极为凌厉,飞行速度比往日里快许多,凌空划过,发出鸣镝之声。

黄崇回身望了他一眼:“你这是鸣镝箭?”

“不是啊。”胡山泉知道,鸣镝箭是一种特制箭矢:“响箭则以寸木空中,锥眼为窍,矢过招风而飞鸣。”他用的乃是普通的青钢箭。

“不是鸣镝箭,却能发出鸣镝之音。说明箭矢飞行的速度很快,你有一张很珍贵的宝弓,像这样的弓,500两银子可买不到,就算是一万两银子也买不来!”黄崇作为七阶武师,以前又是做镖师的,走南闯北很有见识,是不是宝弓,他一看就晓得。

胡山泉跑过去,想把箭矢从小树上拔下来,结果近前一看,箭矢穿透了碗口粗的松树,只有箭尾留在外面,这箭拔不出来了!

他只好解下腰间的长刀,“砰砰”几下将树砍断,才将箭矢挖出来。

这一刻,他猜测自己使用的长弓发生了改变,可能跟弓身上出现的那些弯曲的花纹有关。

他走回马车的边上,问道:“大小姐,我这张弓原本只是上等步弓,现如今变成了百步穿杨的宝弓。您帮我提升了一个等级。您是怎么做到的?这弓背上刻的是什么?”

胡芸儿道:“我一时兴起,胡乱刻画。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对外人提起。别人若问起,你就说弓是祖上传下来的,弓身上雕刻的是长辈的名讳。”

“是,大小姐。”胡山泉躬身致谢,将弓重新背在肩上,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表。

黄崇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在他看来,大小姐家学渊源,或许掌握了儒门秘法,弓背上雕刻的有可能是某种“圣言”。

这个世界的儒家跟佛门一样,都有一些奇特的法力。

比如说僧人通过念经能超度亡灵,而儒生念诵儒家经典也有类似的效果。像胡人杰那样的鸿儒,虽然不具备宗师级别口吐莲花出口成宪的能力,但是念诵起经文来,还是颇有些功效的,至少能让魑魅魍魉不能靠近。

胡芸儿当年做鬼的时候,跟一般的鬼不一样,她生前读过许多书,胸中有少许浩然气,境界相当于进士,这样的鬼心思坦荡,没有害人之心,所以才能陪着祖父渡过好多年。否则,她身上的阴灵气早被祖父念诵的经文度化了。

黄崇道:“大小姐,我听说儒门有一些法器,笔墨纸砚,镇纸,折扇,负笈行走的老书箱,都有辟邪的功效。而儒门大师的琴声,棋具,书法文章,流传世间的画作,都能净化人的心灵,那究竟靠的是什么?”

胡芸儿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这话说的高深莫测,黄崇没听懂,但听完之后,只觉得精神振奋,腰背都不由自主的挺拔了。

“大小姐果然不凡,怪不得会深受老爷喜欢。”

黄崇心里明白,胡家长房和二房各有一位刚及笄的女孩,二房的胡贞儿在及笄礼上大放异彩,已经拿到了灵女的称号,成为京师最新出炉才华横溢的女子,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夺得老爷的欢心。老爷更喜欢的人,还是长房的大小姐胡芸儿。

他虽然不晓得老爷为什么喜欢大小姐,但他活了这么多年,见风使舵的能力很强。只要将大小姐安全送到青羊山,他又能有几个月的空闲时间,这样悠闲安定,不必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还是很喜欢的。

从京师到青羊山,距离两千里。日行百里,需要二十天。

虽然有马匹,但长途跋涉,马不能跑得太快,否则会累死的。骑兵连续行军,常规速度是日行六十里。若是强行军,一天能跑两三百里,不过跑完后马就废了。

马车距离京师越来越远,经过一座座山岭,穿过一个个村镇,炊烟袅袅,日升日落,有繁华,有荒凉,有田间劳作的百姓,也有流浪的人们。

这一路行来,黄崇觉得,胡芸儿的表现太沉静了!她一直待在车厢里看书,连车窗外的景色都不愿多看两眼。

大小姐的沉静跟丫鬟雪雁成反比。

雪雁不断的向外张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而大小姐就像看遍了世间景象,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是将心神沉浸在书本里。也不知道她看得什么书,为何那么有吸引力。

这日中午,马车经过汨罗镇。

胡芸儿说道:“今日就住这儿,不走了。待明日再上路。”

胡山泉和胡青松都没有二话。

黄崇看看天色,觉得有些可惜,问道:“天气这么好,还可以再赶五十里路,为何不走了呢?”

胡芸儿道:“这个镇子很有名,我想在这儿待歇脚,待明日再走。”

她既然这么说,黄崇也不便反对。

于是众人在镇上找了家旅店住下来。

吃过午饭之后,胡芸儿走到汨罗河边,沿河边走了一段距离,看见一处高地,上面矗立着十几座石碑。

她知道很早很早以前,在苍兰国还没有立国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大楚国”,占地范围是苍兰国的十倍。

“大楚国”有一位“亚圣”,人称“屈子”,因为心忧家国,投了汨罗江。

那些石碑都是后人凭吊“屈子”的。

虽然说是“后人”,但比胡芸儿所在的年代早了几百年,因此石碑显得很古旧,有的碑文变得剥脱了,很难辨认上面的文字。

黄崇等人站在远处。

胡芸儿走上高地,挨个触摸那些石碑。

每一块石碑,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灵气。这种石碑跟太庙里的石碑不一样,其中蕴含的灵气也有不同。因为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打,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充满韧劲儿,又像是潺潺小溪流入人心里。而太庙里的石碑受到封印法阵的保护,就像滔滔江水一样宏大,宏大之余却失去柔韧感,像干枯的树枝,轻轻一碰就容易折断。

胡芸儿发现,吸收这样的灵气,更容易在膻中穴扎根。

她挨个儿摸完那些石碑,然后冲着江面,盘膝坐在草地上,闭目凝神,让灵气在胸中一圈圈旋转。每转一圈,她的膻中穴便扩大一分。灵气也变得越来越柔和,越来越听话,渐渐成了她自己的东西。

其中有一丝灵气,从膻中穴向上,沿着人体正中线上升到头部髓海,让她感到耳聪目明,头脑越来越清晰。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色彩变得更加丰富,看见江面上浮动着一层淡淡的云气,云气之中有一些复杂的道纹,但她看不清楚,无法辨认是什么样的符文,她只觉得江面上笼罩的那层云气与众不同,阳光照射下隐隐放射出金光,跟她胸中的灵气有亲近之感。

胡芸儿盯着江面上的云气,敞开心胸和头顶的天窍,诚心正意,心中默念:“北风吹楚树,此地独先秋。何事屈子恨,不随江水流。儒本通天人,吾党何迷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缕云气从江面上飘过来,从她的头顶天窍灌入体内,就像泉水从青石上流过,从头到脚,冲刷她的躯体。

胡芸儿的身躯微微颤抖,心中意识到,这是一种别样的醍醐灌顶!亚圣屈子,隔着千百年的时空,将修炼多年的浩然气灌注于她的体内!

这一缕云气,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前后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让她浑身上下的穴位打开了百余处!让她的膻中穴从芥子(2mm)大小猛然扩张数倍,变成跟莲子(1cm)一样大!

而且,她的脑海中多了一些儒家经文!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她原先就有所了解,有些内容她能背诵,此时那些经文变得更加详实,内容比后世的经文增加了很多。除了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外,还有儒门十三经,也就是《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 、《论语》、《孝经》、《尔雅》等等。

她原先虽然读过这些经文,但达不到系统掌握的程度,对很多地方一知半解,还有些地方理解有谬误。此时,她竟然不学而知,一下子掌握了儒门经典,从进士级别一跃而至大儒,接近于鸿儒的层次!

她现在对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的理解,已经超越她的祖父了!但她的膻中丹田刚开辟,谈不上稳固,胸中积聚的浩然气还不够宏大。

那一口浩然气,虽然不够宏大,但却在胸中生了根,心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堇!它是那样不断的永存,作用是无穷无尽的。

胡芸儿的生命质量发生改变,拥有的寿命扩张到140岁以上。

总而言之,她在这里凭吊屈子,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让自己功力暴涨,等于别人修炼数十年!

这是一种千载难逢的机遇!

她不晓得这种机缘为何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天道谅悠悠,人理亦茫茫,有些东西是无法寻找根源的。

她心想:“或许亚圣屈子,浩气长存,英魂不灭,喜欢提携后人呢。”

胡芸儿不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合在一起,总共有十枚命符。

命符是非常复杂的符文。人的命符有强有弱,有完整也有缺失。命魂越强大,越容易受天道青睐。

她以前做鬼多年,培养的命魂很凝实,已经跟鬼仙很接近了。在她重生之后,命魂得以延续,比普通人强大得多。

如此强大的命魂,代表着气运和智力。

有的人命魂弱,每天夜里要睡四五个时辰,早上还睡不醒。有人命魂强,只要睡两三个时辰就够了,早起晚睡,不觉得疲倦。

胡芸儿自从重生之后,睡眠越来越少,两个时辰都用不着,白天依然精神饱满。

她在草地上坐了很久,让炙热的胸口渐渐凉下来,髓海中浩然的经文归于沉寂。

直到日暮黄昏,她才站起身来。

几个手下都已经百无聊赖等太久了。

胡青松心想:“谢天谢地,大小姐总算下来了!”

徐如萍也松了一口气,从高坡另一侧走过来。

胡山泉已经转身想要往回走了。

胡芸儿站起身来,从高坡上往下走。

然而正在这时候,黄崇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大小姐,小心!”

他看见一个黑衣汉子,从江面乌篷船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一张弩弓,射向高处的胡芸儿!他站立的地方,距离胡芸儿有百余步,此时就算纵身飞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听见惊呼,急忙转头去看,看见那一幕,心都悬了起来!又惊又恐,手足无措!惊呼连连:“快闪开!”

然而声音的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

从江面到高坡,距离约有一百五十步,敌人用的是军用弩箭,箭矢飞过来,时间只是一瞬间。

众人都以为大小姐要完了!弩箭很粗,中者必死!

正在这时候,胡芸儿苗条的身躯忽然一晃,竟然避开了凌厉的弩箭!

弩箭飞出去很远,插在远处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