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也只是寻常商人，做生意本就应该童叟无欺，平民也好，皇子也罢，不分大齐、大楚人，都应该一视同仁，这事是小民治下不善，为向殿下赔罪，楼上请。”
萧天洛还在寻思要不要客气一下，元宸已经起身，他和祝久儿只能跟上。
楼上别有洞天，看着平平无奇的食肆，楼上居然开阔得很，楼梯上去的地方悬挂着三幅画，萧天洛不懂艺术也能看出清雅，祝久儿的神色就更愕然：“山野人之作，真品。”
“夫人好眼力，确是山野人的画作，小民附庸风雅，让诸位见笑了，来，里面请。”
掌柜的将他们引入最靠里的包间，门一关上，砰地一下，掌柜直接冲着元宸跪下了。
“少主，请少主恕罪，小的未能随家主同去，苟活于世，实在没有颜面再见少主。”
掌柜的双眼红透，眼泪唰地掉下来，萧天洛直接看懵了，那林通和尹霜反应极快，立刻出去守在门口，不让他人进入。
“您先起来。”元宸面对此人极为自然：“外祖蒙难前就做好构局，只是未料到皇帝会如此心狠，阮家上下除却我与母亲，居然没有一个活口。”
听他以阮家人自居，萧天洛的眼皮直跳，但落在掌柜的耳朵里却极为受用，当下就叩了个响头，痛哭流啼道：“少主，我等受家主安排早早地隐藏身份，连相送都不敢。”
“我外祖父他们葬在何处？”元宸问道。
“家主等人葬在十里山中，请少主放心，我等秘密行事，偷偷替换了骸骨出来，不曾让人发现，只是少主也不能前往祭奠，以免打草惊蛇。”
萧天洛明白了，这人也是阮家家主安置好的人员，他现在也想到从前元宸就说过，阮家家主早料到自己难逃一劫，所以散了不少弟子不说，还埋下暗桩。
现在看来元宸在阮家的地位完全不像外界的印象，大小姐会演戏，阮家何尝不是！
“您放心，我沉得住气，”元宸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语气极为沉着：“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外祖时常提起的事情，他用阮家的人血换来当下的退路，我岂能不珍惜。”
萧天洛和祝久儿都愕然地发现元宸与从前不同，愤慨是真的，但他似乎并没有如从前看到的那般易怒、易冲动，看似沉不住气的样子，难道全是障眼法？
“您先起来说话。”元宸将此人托起来，说道：“时间有限，长话短说。”
“是，少主。”这掌柜的起来后，迅速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名单：“家主料定阮家要出事前曾召见小人，将此名单交到小人手上——如今终于可以托付给少主。”
“名单上都是朝廷里阮家暗自交好之人，少主可在必要的时候与他们联络，官阶最大者为刑部尚书。”掌柜的压低了声音：“他们父子其实都是阮家门生。”
萧天洛直呼好家伙，阮家门主真是个厉害的，能提前布防到这个地步。
朝廷有人，民间有隐藏的阮家门徒，还有刚刚接手的飞侯，元宸的筹码正在增加。
元宸收好名单，拱手道：“辛苦您。”
“不辛苦，不辛苦，小人只是替家主不甘，多年忠心终是敌不过怀疑，阮家就这么没了。”
掌柜的提起来就直抹眼泪，萧天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泪失禁体质，刚才在楼下还是很干练的样子，要说这掌柜也是典型的大齐体格，人高马大，面相粗犷。
这频频落泪，颇有猛虎落泪的落差感，萧天洛早就发现大小姐一直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
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实在是此情此景太过喜感，反差太大，就想想吧，一络腮胡子的壮汉像个小姑娘似的哭着，说话还带夹子音，看着、听着就能打哆嗦。
“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元宸倒是想得开：“暂且沉住气。”
“是，少主，少主能归来，我等就十分开心了，就等着为少主效力。”掌柜的终于抹了把眼泪，眼泪花花挂在胡子上，别提有多喜感：“少主还有什么吩咐的？”
“帮我了解一下宫里与各大银号的往来。”元宸记得桂公公所说：“切莫打草惊蛇。”
“是，少主。”能领到活的感觉倍爽，掌柜的一改刚才的颓然，眉飞色舞。
沉寂了这么久，终于有搞大事的苗头，内心雀跃在情理之中。
迅速交接结束，掌柜的这才下楼去张罗饭菜，三人坐下，萧天洛竖起大拇指道：“从前小瞧驸马了，还有你的外祖，的确是号人物，可惜了，为何不保留性命？”
“外祖不死，此事难平，只有他死了，皇帝才会后知后觉地知道谁是忠诚之人，上回与皇帝面聊，他说他悔了，哈哈……”元宸笑出了眼泪：“你们说，若是外祖也假死，能成？”
阮家家主真有真正地死了，才算是给元宸留下最大的余地。
一句阮家真的没有不臣之心，就足以让皇帝在私下懊恼，对元宸也能留几分情面。
不得不说这位阮家主算无遗策，把皇帝的心思也一并算进去，阮家家主能让自己的女儿假死，自己慷慨赴死，在皇帝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惜，萧天洛的心脏抽抽，自己再没有机会见到这位传奇人物，连瞻仰遗容的机会也没有，听元宸和掌柜的对话，不难想到阮家人连后事都没有好好安置。
还是事后李代桃僵把遗骨运出来好好安葬，大齐狗皇帝真的是不做人事！
看着元宸如此悲痛，萧天洛不敢再触碰他的伤心事，让元宸自己慢慢平复。
元宸微闭双眼，许久才让胸膛不像刚才那般剧烈起伏。
不多时，伙计端着酒有上来，有了楼下的教训，这名生面孔伙计要客气万分，态度恭顺。
那瓶青稞酒由掌柜做主免了单，直接赠送，余下的菜色一看，萧天洛挑了挑眉，这一桌有些意思了，把牛肉打碎了做成了牛肉馅料的饼，这个饼喷香啊
在小菜极少的地方，这个时节还弄出了不少素材，比如土豆炖菜，还有那辣白菜，以及一道由不知道什么水果弄成的果干煮的甜汤，虽然味道有些耐人寻味，行，今日总算是吃了些有意思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