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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注定是个大灾之年。五月份连续几场暴雨,地里成了泥浆。后来一场冰雹将麦子打烂,庄稼几乎是绝收。到了六七月份,正是需要雨水的季节,却滴雨未下,农民们望着自己的田地,眼中满是绝望和无奈。

每天的景象都是晴空万里,阳光炽烈得让人难以忍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太阳的烈焰所包围,连空气都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着,犹如熔岩炉一般,将整个大地烤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庄稼的叶子逐渐干枯,失去了生机,河水也开始断流,河流变得干涸,仿佛所有的生命都被这炎热的天气所吞噬。

人只能躲藏在屋内,试图躲避这炎热的侵袭,而牛羊也蹲在树荫下,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炎热结束的那一刻。一只蚂蚁勇敢地爬到了我的身边,它冒险地露出半个脑袋,四处张望,但热浪立刻袭来,它赶紧缩回,已经太迟,半个脑袋已经被烤熟。这个小小的生物,让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力量和生命的脆弱。

村民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大灾难即将来临,他们依然在炎热的气氛中寻找乐趣。半个月之后,原本郁郁葱葱的玉米和高粱已经变成了枯枝败叶,庄稼地里的青草也已经粉末化,半尺厚的浮土就像炒锅里的炒面一样松软绵柔。大地成了热锅,村里的人们贴饼子烤红薯时,已经不再需要烧火用锅,而是直接将饼子扔在浮土上。

秋季到来时,庄稼几乎绝收,地里没有一点墒情,小麦种下去也不发芽。一些临近河水的村子开始着手进行灌溉,有的村则打井浇地,以抢种抢收,使得这片沉积的大地终于有了一丝生机。这一切的努力是不能改变灾难的来临,杯水车薪,难以挽回大难来临的脚步。

冰冷的冬季脚步渐近,村庄开始遭受饥荒的侵扰。在这个农业为主导的季节里,由于一年的收成完全没有,那些拥有粮食的富裕家庭,也开始紧张地煮起了红薯和芋头,力求将每一粒粮食节省下来,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粮食短缺。

那些以租地种植作为生活主要来源的家庭,他们的生活状况逐渐地变得越来越困苦。他们的粮食储备一点一点地减少,最终陷入了完全的断顿。为了能够填饱肚子,这些人们不得不四处寻找食物,他们的行为就像是一群四处寻找食物的老鼠,只是为了生存而四处奔波。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那些原本充满活力与欢笑的孩子们,如今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他们的小脸上写满了对饥饿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张大妮跟着母亲来到刘家。母亲低眉顺眼的对刘汉山说:“亲家,大妮子早晚是刘家人,我还是早点给你们送来吧,让她帮你们干些活儿。”

这话是他们两口子琢磨半夜才凑成的。张家断顿了,养不活那么多孩子,想把张大妮送到刘家圆房。按说,刘麦囤当家贼,每半个月偷鸡摸狗一样给岳父母家送去几十斤米面,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能扛着走路的最大重量。当时张大妮十二岁,小妹十岁,小弟八岁,下面还有个吃奶的弟弟刚刚两岁。这四个孩子是四张填不饱的老鼠洞。小妹饭量格外大,十岁的女孩子一顿能吃八个拳头大的窝窝头,外加两碗杂面粥。后来,小妹每次来到刘家,张大妮都要做两锅馍。要不然,妹妹吃不饱。爹娘琢磨儿女活命的道道。他们掐头去尾,把俩闺女姨都送到婆家,当团圆媳妇,最小的儿子两块大洋卖给了别人。

刘汉山喜滋滋看着未来的儿媳妇,那个圆圆胖胖的小女孩儿。张大妮一点不惧,笑眯眯地瞅着公公。刘汉山在他几个弟弟妹妹面前绷着脸,在他儿子面前没有笑容,只要看到张大妮,脸就欣然。这让三个弟弟妹妹嫉妒,他们也想在大哥面前受宠,极力卖弄自己的把戏,希望能看到哥哥的笑脸,然后提出一些自己的要求,可惜刘汉山根本不屑一顾,一点不给面子。

刘汉山属于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张大妮一辈子都相信刘家收留她当团圆媳妇是行善积德,让她跳出火坑,不再为吃饱饭发愁。其实,刘汉山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只是当他做善事积阴德,那算是没看透他的心机。刘家正缺人手,刘汉山要张大妮早点来到刘家,比雇人干活好多了,又不招摇,惹人嫉妒。张大妮早晚是刘家人,出力干活,不用花钱,合情合理。

入冬开始,来刘家的蹭饭吃得人突然多了起来。这些人大部分是租户。他们来到刘家,理由五花八门,磨磨蹭蹭,最后吃顿饱饭,顺便借点粮食度饥荒。

刚开始是刘曹氏做饭,款待这些租户,没几天她就厌烦了。刘德全身体有恙,不是胳膊疼就是腿脚痒,瞧病看医生,抓药熬药汤,刘曹氏忙不过来。其他几个儿媳妇一个比一个精明,有好吃的赶苍蝇一样赶不走;一说干活马上溜走,十匹大马拉不住。

刘家缺个顶梁的女人。张大妮没有进门,因为樊玲珑的早逝,刘家缺个正当年的小媳妇持家,老中青三代不能环环相扣,陇不缺苗,过日子就会缺盐少醋差酱油。张大妮来了,她把这个关键环节弥补了,空出来的位置顶上了。

张大妮右手腕外侧骨节有一个鸡蛋大疙瘩。小时候以为是什么骨节病。西部山区缺碘地区常有这种病,家里人担心会传染。后来张大妮才告诉儿女们,这是小时候做馍和面太多落下的毛病。

张大妮从进门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上鸡叫头遍起床,刘麦囤套驴拉磨,张大妮接面萝面。刘汉山起床,他俩已经磨出两袋粮食的面。张大妮开始刷锅和面做饭。她做饭按照家里五口人口做,一锅出十二个碗大的窝头。刚要吃饭,外面有人来找刘汉山。这些人进了门,先看饭桌。馍框里有吃的,上桌拿馍夹菜。没吃的,刘汉山让儿媳妇重新和面做饭。

乡村吃饭没有七大碟子八大碗这么复杂,一般是贴锅饼,蒸窝头,萝卜咸菜,咸豆浆,外加一锅玉米稀粥。这些食品,要比今天的七荤八素还要珍贵。

这些男人都是家里顶梁柱,没吃没喝,也不想失了面子。他们踩着饭点来到刘家,我爷刘汉山故意谦让几次,让他感觉不坐下来吃顿饭就是不给刘管家面子。他们吃得很嗨,张大妮做饭就很苦。一天做五顿六顿饭,算是过年放假。张大妮说她一天最多做过十一顿饭,从天一亮到小鸡上树进我,一会儿没得空闲。

刘家不缺粮食。这两年麦收秋收,好多租户把打下的粮食直接送到刘家,家里八间东西厢房装满了粮食,后刘庄赵庄还有两个粮库,囤了三四万斤杂粮。

刘汉山神机妙算,一开春指派邵大个去湖北买粮囤积。家里粮仓空出来没几天,邵大个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粮仓填满。

大饥荒那年,张大妮做饭救了很多人。后来上了年纪,患哮喘很严重,让人诧异的是,村里得哮喘的那些老头老太早死了,最大寿命不超过六十岁。张大妮活了八十七岁无疾而终,儿孙满堂子孙遍地,人都说她年轻时候积德行善的结果,而不是儿孙有多大能耐。

租户们来家又吃又拿,心里过意不去,又没有珍贵的东西相解,便和刘汉山喷空聊天,说些他们听到的和刘家孔家有关的事儿,既能打破自己白吃白喝的尴尬,又能讨好刘汉山,也算是对刘家管饭的回报。

董庄的董大头说:“刘管家,听说孔少爷要结婚娶媳妇了,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刘汉山一愣:“我咋不知道,谁家的闺女,啥时候定的亲?”

董大头吃着锅饼就着咸菜,嘴里嘟囔:“你和东家都不知道?媒人是侯五,我们村戴二狗家的二闺女,戴春莲。”

刘汉山一听是侯五做媒,知道有猫腻。他反而不问了,他知道董大头有话憋不住,你不问,他马上吐露出来。你着急问他,他要拿你一把。

刘汉山不说话,董大头尽情往嘴里塞馍,嘴撑得像快下蛋的鸡屁眼,玉米面渣子流出来,董大头伸出右手接住,然后一把捂到嘴里。憋不住了,他看了刘汉山一眼:“戴二狗还骂你,说上你的当了,不该贪图你减免租金。”

刘汉山听得云里雾里,嘴里说:“这事儿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灾情那么重,你答应大家减免租息,孔少爷去了,逼着大家掏钱。人家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说句话不算句话,是蹲着撒尿的娘们儿,能不骂你?”

刘汉山心里感到极大委屈:没有说让租户掏钱,是不是东家有什么想法?

刘汉山找到孔春生,说了自己听到的流言蜚语。孔春生骂道:“汉山,肯定是那个孽种在中间搞鬼。他和侯五搅和在一块,就是死鱼抱烂虾,臭味相投。”

孔家大院的长工女佣们,听说要查侯五和孔少爷,主动找刘汉山揭发。

槽头陈是第一个。槽头陈现在对刘汉山百依百顺,说话都要先看刘汉山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