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才才交代完之后又想了想:
“表哥,你家有没有粮食?我出钱给你换点儿。”
“你要粮食干啥?咋啦?城里粮食不够啦。”
“是,我是换点给新来的同志。 ”
陈爱国一言难尽地瞟着陈成才:
“成才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陈成才竟然看懂了陈爱国脸上的表情的意思,他无语道:
“我是你亲表弟,你可真会瞎想。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人家两个人才是一对儿,你想什么呢。”
“这样啊,行吧,你来家里给我拿,家里还剩着点。”
远在京城的那三爷好不容易停止了打喷嚏,结果没一会儿又开始止不住地一个接一个的喷嚏。
旁边照顾的那个机灵小伙子赶忙给那三爷拿手纸,边忍不住担忧道:
“三爷,要不咱去医院看看吧。您这是不是是这么打喷嚏也不是个事儿啊。”
那三爷摆摆手:
“就这点事去什么医院,肯定背后有人在念叨我。也不知道那人念叨的是什么。”
“三爷,这都是封建迷信,没人在背后念叨您,您跟我去医院吧。”
“什么封建迷信?去去去,对了,注意点儿来信,如果有从东北那块寄来的,第一时间拿给我。”
“我知道的。”
那三爷醒了醒鼻涕,忍不住担忧。
嘉敏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没吃过什么苦,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东北不比京城,那边的冬天冷得要人命,幸好现在已经开春,等到冬天的时候得给佳敏寄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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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年纪破了十岁大关后,令人可喜可贺的是,她回小柳树村不用再大人陪同,告诉陈老太一声就能自己回去。
村里人一般十岁的孩子已经跟着下了地,十二三岁就能当大人使唤,珠珠也被当成了一个半大孩子,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管得那么严。
珠珠摇摇头,真是不懂,九岁和十岁只差了几个月而已,为什么差别会那么大,不过,她自由啦。
于是大概是前后脚,陈成才刚刚挤眉弄眼八卦完那三爷的八卦离开小柳树村,珠珠后脚就来到了小柳树村,靠的是十一路。
等走到村口的时候,珠珠锤了锤发酸的双腿,心中暗暗发誓:有机会她一定要买辆自行车,走路实在太累了。
珠珠没有找陈爱国,而是准备直接去牛棚,却在路上碰巧碰到了陈爱国。
“珠珠,你咋回来啦,你爹刚走,你们俩这接力玩的还挺好。”
“啊,我爹回来干嘛?”
陈成才回小柳树村,珠珠并不知道。
“没干啥,就是回来跟我说了一下咱们村牛棚刚刚来的那个同志,让我好好照顾一下。说实话,要不是人家同志年纪大了些,我都以为成才这臭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歪心思了,还专门跑一趟。”
“来的是个女同志啊?”
“是个女同志,看模样性格挺好。你这是去牛棚吧,小心些避着些人,再去看看这个冬天我给修的新牛棚。”
“好嘞,那表叔我先走了哈。”
“去吧,去吧。”
牛棚几位老人早早得了陈爱国的照顾,特意给分配了轻快的活计,前提是张印之和兰月得兼职村里的卫生员。
这也是上次大流感之后陈爱国顺水推舟的行为。
若非如此,村里的人怎么都不可能同意让牛棚的人干这么轻快的活计。人都是自私的。
珠珠到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多钟,牛棚只有古镜民和祝和风在,其他人下地的下地,看病的看病。
牛棚翻修过之后,分了两间房间,一间大的,一间稍微小的,大的古镜民他们住,小的兰月和艾嘉敏住。
这是陈爱国能做到的极限。
若是把牛棚弄得再好一些,被举报了陈爱国这里说不过去,没有谁牛棚比普通人家住的还好的。
古镜民和祝和风两人正在聊着什么,见了珠珠来了齐齐眉开眼笑:
“珠珠今天怎么有空来啦?等着爷爷给你倒糖水。”祝和风立即准备起身。
珠珠连忙拦下即将起身的祝和风。
红糖是个稀罕物件,对于几位老人来说更是稀罕,所以说有着他们家时不时的照顾,但物资还是紧缺。她又不是专门来打秋风的,哪能这么破费。
“古爷爷,祝爷爷,您们别忙,我来是有事想找你们帮忙。”
“哦?你说说看,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珠珠也不磨叽,从怀里掏出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的纸,递给古镜民和祝和风。
古镜民拿起纸看了几眼,皱着眉放下递给祝和风,然后转身语重心长地对珠珠说:
“珠珠,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脚盆国那边的语言。你是不是又牵扯到什么事情中去了,珠珠啊,你是个小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古镜民的意思委婉却很明显,他让珠珠不管知道了什么都别掺和。
实在是珠珠有前车之鉴。
比如上次,珠珠几个小孩拿着写了俄文和英文的几大张纸过来,纸上写的全是科研机密,后面的事情古镜民没问,珠珠他们没有说,但他大概猜到这件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但哪会次次那么幸运呢。
珠珠眨眨眼,有些感动。
他们这些从战火纷飞的年代过来的老人都是国家高于一切的人,但他们却为了她,暂时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其实她没有做什么,家里人也没有做什么,无非是尊重,从来没有他们身处牛棚看不起他们,逢年过节送点吃的喝的,这几位人便投桃报李,掏心掏肺的对他们。
“古爷爷,我知道的,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
祝和风的眉头皱得比古镜民更紧。
作为文人,历史学教授,对于脚盆这个国家他更是无比痛恨,但他说出的话劝解着:
“珠珠啊,听你古爷爷的,这种事情你能不掺和就不要掺和。”
见古镜民和祝和风异常严肃的脸,珠珠心里直突突。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慎重,纸上难是写了不得了的事情?
上次那英文和俄文他们虽然反应激动,但没这么激动。
于是她怕怕地问道:
“那...纸上写的是啥意思啊,是不是写了什么大秘密。”
古镜民顿了顿:
“看不懂。”
祝和风也摇摇头:
“没看懂。”
啥?!
没看懂你们怎么是这么个大反应?
大概是珠珠瞪圆了的眼睛显得太过震惊,古镜民难得沉默了一瞬间,不过,他很快回过神:
“虽然看不懂,但我们国家跟这个国家之间的恩怨你也清楚。你莫名其妙拿张纸来问我们,想想也知道写的是了不得的事情。”
行吧,人老成精,真是一个比一个精。
但珠珠不能答应啊,她必须得弄清楚。
一旁祝和风将珠珠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突然说:
“你要是真想知道,我觉得有一个人可以为你解答疑惑。”
古镜民皱着眉,怒视祝和风:
“你说小艾?好你个老祝,想法变得可真快。”
“对,我们里面只有她在这个国家留学过,她一定认识上面写的什么。”
“不行,我不同意,这事情太危险。老祝,你每天都在想什么,珠珠也是我们看着从那么一丁点长成个大姑娘的,你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祝和风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不甘示弱:
“什么叫火坑里推,就是因为我们看着珠珠从小长大,你不明白珠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万一她再去找别人,别人像咱们这么靠谱?像咱们这么嘴严?万一给说出去,你这是害了珠珠!”
“那也不行,她年纪小没经过事,你也年纪小?忘了当年731部队拿咱们孩子做实验的事了?他们可是一帮没有人性的畜生,什么都做的出来。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珠珠看着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的两人,张开手赶紧往中间一站:
“两位爷爷,别吵架啊!”
“哼!”古镜民偏过头。
“哼!”祝和风也偏过头。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在珠珠看来两位爷爷也是这样。
就是俩人都怪了解她的嘞。
于是,珠珠又当起了调解员,先劝古镜民:
“古爷爷,我知道您担心我,但一个是我好奇心太重,如果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我晚上都睡不着觉嘞,另一个我觉得这个事可能涉及到国家安全,我虽然只是个小孩,但总该一把力吧,若您站到我的位置,你肯定也会这么做的,对吧?”
古镜民顺顺气:
“我当然会这么做,但珠珠,你没有经历过我们那个年代不知道战争的可怕,尤其是跟一帮不是人的玩意打仗。”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我在历史课本上学过,所以古爷爷您不必担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哎。”
劝解完古镜民,珠珠又去跟祝和风道谢。
“谢谢祝爷爷。”
“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可在乎我这条小命了。”
“哎,行吧。”
看见珠珠那认真的眼神,古镜民心软了。
古镜民答应之后,祝和风便去隔壁把艾嘉敏叫了过来。
艾嘉敏早已经不再年轻,但岁月的痕迹掩饰不住她身上那独特的气质,神秘,安静,包容,美好。
珠珠直勾勾盯着艾嘉敏,惊艳,太惊艳。
这就是新来的人啊,怪不得表叔会误会呢。岁月果真不败美人。
艾嘉敏见到珠珠似乎也有些惊讶,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想不到竟然有人来他们这里,他们现在是一群被贴上坏分子标签的人,只一群需要改造的人。
“小艾,来,给你介绍下,这是珠珠。”
“艾阿姨好!”珠珠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心中想的是没想到牛棚竟然又来人了。
之前她表叔还信誓旦旦不会再来人呢。
艾嘉敏顿了顿,然后被珠珠这个叫法笑弯了眼睛,温温柔柔道:
“你叫他们爷爷,叫我阿姨,我比他们小不了多少哦。”
“哈?”
珠珠看看头发花白,快七十岁的古镜民和祝和风,又看看大概四十来岁的艾嘉敏,懵了,彻底懵了。
这明显看着像是两代人啊!
古镜民和祝和风抽了抽嘴角,他们长得一点都不显老,只能怪艾嘉敏长得太年轻。
“好了,不闹了,你们找我来是?”
祝和风把纸条递给艾嘉敏,示意她看下。
艾嘉敏一拿到那张纸,眉头紧锁。
脚盆语!
她抬了下头看了眼珠珠,压下心中的震惊,又看向纸上写下的几个字。
纸上的几个字明显是没学过脚盆语的人抄写的,笔画不连贯,甚至只有些缺胳膊少腿,但对翻译影响不大。
纸上翻译出来的话连贯不成句子,只有几个词。
调动,联系,成功。
艾嘉敏不清楚这张纸是从哪里来的,上面的字连贯不成一句完整的意思,她只能把词语告诉珠珠。
珠珠一听,托着腮眉头紧锁,调动,联系,成功?
这啥玩意?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这几个词可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只凭这几个词,现在一切都不好说。
达到来的目的,珠珠瞅瞅天色,回头对着祝和风几人:
“谢谢爷爷,谢谢艾...奶奶,我知道什么意思了,时间不早我先走了,我今天来的事情保密哈,谁都不要说。我爹娘还有我哥哥他们也不能说。”
古镜民和祝和风点点头:
“放心。”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心中有数。
艾嘉敏鉴于跟珠珠不熟,也不知道珠珠以前悄咪咪干的那些大事,她忍了又忍,但听到珠珠说要保密的话再也忍不下去。
傻子都知道这张纸上这几个字可能关系重大,还会有危险。
艾嘉敏看着身高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孩,心中不满极了。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怎么让个孩子来冒险?
“老古,老祝,我们就看着一个孩子去冒险?”
古镜民苦笑着:
“小艾,我们现在在这种地方出个村都别人看着,我们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