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人正对面的雅间中。
一个气质华贵的女人,斜倚在美人榻上。
她身后的窗前有轻纱幔帐挡着,所以即便同在一个楼层,其余人也看不到雅间内的人。
她的身旁站着两名女子。
一个看上去约莫不到二十岁,另一个则是一位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便是皇后身边的那位内家一阶的贤嬷嬷。
而少女,竟是秦缎!
那日秋菊将她带回府中,本来一切顺利。
谁知不出半个时辰,尹婳屏便亲自跑来,将人赶了出去。
她是懂察言观色的,哪怕李牧对这个女孩有那么半点心思,她也不会这样做。
但府门口的事她听赤甲卫说了个明明白白。
自是不能让秋菊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往府里引。
贤嬷嬷闭着眼,一副睡着的样子。
秦缎也不如那日的跋扈,一副乖巧懂事的害羞模样,低着头,眼睛都不敢乱瞟。
两人分立在美人榻左右,似是在随时等候着差遣。
华贵女人身段妖娆,一袭黑底金边的襦裙更显雍容。
她的脸上蒙着黑纱,但那独特的眉眼以及好似与生俱来的贵气,熟悉的人一眼便能认出。
她便是宏文帝的发妻,当今的皇后娘娘。
“丫头,什么时辰了。”
皇后的声音有些清冷,不如往日那般温和慈祥。
但这称呼,却能说明她对秦缎的喜爱。
与一般称呼不同,皇后口中的“丫头”是济州一带,对家中小女或幺妹的称呼。
直至前朝,这个词才在九州各地被人熟知使用。
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原本的出处。
秦缎显然知道其中深意,低着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道,
“回,回娘娘,快巳时了。”
皇后睁开眼,似乎有些埋怨,开口说道,
“行了,罚也罚了,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去坐下,喝口水,吃点东西。”
秦缎的喜意溢于言表,乖巧的行了一礼,却是从桌上端来了果盘,大咧咧的坐上了美人榻说道,
“慧,慧姨也吃点吧。”
她显然很懂皇后的心思,认错的时候要毕恭毕敬。
但只要皇后揭过不提,那她便要恢复往日的模样。
若是依旧战战兢兢,反而会让皇后不喜。
“本宫不饿,你自己吃吧。”
见状,皇后眉宇间多了几分怜惜,笑骂道,
“本宫与你大姐姐妹相城,你唤本宫姨?”
闻言,秦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蛋唰的一下就红了,似是忘记了咬在口中的提子,便就那般小口叼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慧,慧姨不是答应缎儿,我们,我们可以各论各的。”
“咯咯咯咯咯咯……”
见到秦缎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皇后笑的花枝乱颤,牵起她白皙的小手,柔声说道,
“行,姨就姨吧,本宫还能不知你丫头那点小心思。”
“这次没能让你和除夕见上一面,你该不会埋怨本宫吧。”
“怎,怎么会。”秦缎红着脸,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偏过身子糯糯的说道,
“除夕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因为我,怀了正事。”
“好,你很懂事,不愧是本宫看着长大的。”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越发宠溺,看秦缎像是在看未来的儿媳。
就在这时,大厅中传来一阵嘈杂。
这雅间距离一楼距离已经够远,若非全场沸腾,这边多半是听不到的。
皇后掀了掀眼皮,随即便听贤嬷嬷说道,
“小主,她出来了,可王爷还没来。”
她口中的王爷,指的自然便是镇南王李牧。
虽然这件事还未正式下旨,但皇后已经答应,正所谓君无戏言。
在皇后开口答应的那一刻,贤嬷嬷对李牧的称呼便改了口。
“不急,还不到时候。”皇后轻笑,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秦缎则是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水果。
实际上,她已经被饿疯了,自打那日从李牧府上回来,便滴水未进,若非有些武功底子,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皇后看向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无意间撩起的袖口,还能看到大片的青紫淤青。
“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不必忍着。”
皇后的语气依旧宠溺,指尖却会时不时的触碰到那些伤痕。
秦缎抿着唇,端着盘子的骨节有些微微发白,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的样子。
她只想吃东西,什么也不想问。
但她知道,皇后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考她。
心思电转间,脸上露出适当的疑惑表情,这才开口问道,
“缎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慧姨究竟是怎么笃定,镇南王一定会将她带回去的。”
“那依你看呢?”
皇后的手已经伸入了秦缎的衣袖,整只手握住了她的小臂。
秦缎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乖巧的笑容,然而额头已然渗出丝丝细汗。
她轻轻吸了口气,认真的说道,
“镇南王风流,岐姐姐容貌姿丽称得上万里挑一,若是缎儿,会让二人制造偶遇,再让岐姐姐稍稍示好,事情定然可以水到渠成。”
秦缎的答案堪称完美,将一个有些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的小女人,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牧风流众所周知,但自打经历上次玲珑水榭门口的事情,秦缎便不这么想了。
她自诩容貌不输岐安楠,李牧却丝毫不为所动。
所以她断定,只凭美色,根本不可能接近的了李牧。
皇后的眸子盯着秦缎,良久,直到秦缎有汗水挂上长睫,这才松开了手,随即笑着说道,
“你说的在理,但青衣并非传言那般,他…是个好孩子。”
闻言,秦缎的眼底闪过讥讽。
李牧如何心狠手辣,她最为清楚,怎么也和好字沾不上边。
只是,脸上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抿嘴不语。
“看人,不能只看表象。”
“青衣那孩子单纯,尤其是对感情。”
皇后提起李牧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秦缎虽然疑惑,但她却知道,皇后不会说谎,而且若非有百分百的把握,根本不会说出这口。
“单纯的人,看人都很准,居心叵测是到不了他身边的。”
皇后眉眼微弯,语气甚至有些愉悦。
秦缎微微蹙眉,显然是不解。
若真是如此,今日这般大费周章,岂不是竹篮打水。
皇后似是看出了秦缎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这丫头还不明白,自是真心才能换得真心,本宫给岐家那女娃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命令。”
“真心相待,效忠他,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