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佩是一名库房管理人员,因为最近两天仓库进出货物量太大,人手又不够的缘故,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下班。
她要对整个仓库的货物进行归纳整理以及登记,其中不乏有搬运重物的体力活,虽说远距离的搬运可以借助叉车,但一上一下也需要亲自动手才行。这对于一个二十多岁,体重一百斤出头的小姑娘来说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其实之前她的工作内容并不包括归纳整理,她只负责登记,可两天前负责整理货物的小伙突然辞职不干了,说是家里有事非走不可,老板临时又招不到人,就喊她顶上两天。
陈佩佩倒是很欣然就接受了,毕竟能拿两份工资,也就是多辛苦一点而已。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她体力透支,竟靠在货架上睡了过去,等她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谁把灯关了?”她呢喃了一句,撑着货架缓缓起身,腰部传来酸痛,她扶着腰,打开了灯。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五分,看着满地待归纳的货物,陈佩佩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得熬个通宵了。
仓库的门也不知被谁关上了,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还没停。
陈佩佩想着打开门透透气,‘卡兹’一声,卷帘门缓缓上升。
突然,一个黑影闪现到陈佩佩面前。
陈佩佩来不及尖叫,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里拖,并顺手压下了卷帘门。
“别动,别喊,我不抢钱也不劫色,我就占你这地方避避雨,听得懂嘛?听懂点头!”
感受着对方湿透的炙热身躯,陈佩佩颤抖着点点头。
“好,现在我松开你,拜托你安静点,谢谢。”江淮缓缓松开手。
陈佩佩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打量着江淮。
“抱歉,事发突然,我也是不得已之举。”看女孩吓得不轻,江淮笑笑:“我真的只是躲躲雨,不会太久,一会儿就走。”
“嗯……嗯……”
江淮来到椅子前坐下,陈佩佩看到他染血的后背,捂住了嘴。
江淮回头,她又立马放下手。意识到自己背后的伤让女孩误会了,江淮也没打算解释。
“对了,你这里有吃的吗?”江淮问。
女孩摇头,又点头,“有……泡面。”
……
“哈哈,真香啊。”江淮吃着面,赞叹道,见女孩怯生生的靠墙站着,江淮搬来一根凳子,“坐啊,站着干嘛,挺累人的。”
陈佩佩忐忑坐下,看着江淮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一碗面三两口就消灭干净,连汤都没放过。
大概是被江淮吃饭的样子吓到了,陈佩佩一时忘记了害怕。
江淮害羞地挠了挠头,笑道:“抱歉,一天没吃饭了,有点饿,让你见笑了。”
陈佩佩轻笑,“没事。”
“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这里不是……”江淮想说这里不是被警察戒严了么,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索性闭嘴了。
“我工作没做完。”陈佩佩指着那一地的杂货说:“要把那些货物分类摆放到规定的货架上。”
“这么多?你一个女孩做?”
“嗯。”
“没人帮你么?”
“之前那位小哥辞职了。”
“哦,那你老板也不多招两个人,你一个小姑娘干这么多能受得了吗?”
“最近人不好招,特别这个工作累,报酬也不高,没多少人愿意干。”
“那你就愿意干?”
陈佩佩吐吐舌头,俏皮道:“能多一份工资,挺好的。”
江淮一愣,犹豫一会后问道:“你……很缺钱吗?“
他问得很小心,女孩却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羞于启齿,她很坦然的回道:“对啊,我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所以需要很多钱。”
也许是江淮的长相让女孩感到安心,女孩的防备渐渐放低,没有了之前的害怕。她跟江淮聊了很多,她说她想去看海,小时候听村里的大人们说,在山的另外一边是大海,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蓝色,人在它面前如同一粒细沙。那时候的她心里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看看大海。
可她长大了才知道,山的另一边还是山,离大人们说的大海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其实看海只是一个幌子。
女孩是留守儿童,很小就没有了父母,是被爷爷奶奶拉扯长大的,她的父亲早年外出打工,死在了工地上,连尸体都没运回来,母亲在父亲离世不久后就跟人跑了,到大城市去生活了。
什么是大城市?爷爷回答说有高高的楼的,靠近大海的就是大城市。
女孩记住了,她想去看看。
于是她来到了江南,可江南不是大城市,它没有靠近大海。
“你不恨她吗?你那么小她就把你抛弃了。”江淮问。
“当然恨。”女孩苦涩一笑:“可我还是想去看看。”
江淮明白了,这是女孩的一个执念,不是为了大海,也不是为了某个人,仅仅只是为了了却自己年少时的一个执念。
她曾经恨过,渴望过,悲伤过,而现在,就算那个女人亲自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当时的爱恨情仇多么强烈,多么直击人心,多年后也会被时间抚平,变得平淡。
没有那么恨,也不再那么渴望。
江淮忽然想到了苏轼的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
“你在流血……”陈佩佩指着江淮的后背说。
江淮笑笑:“没事的,快干了。”
“其实上个月我订了去南海的火车票,可出发前两天我爷爷病倒了……好像我和大海一直没有缘分。”她轻声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道:“抱歉,一不注意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
“没事,我该感谢你,感谢你的信任,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能听这么多,实在是受宠若惊。”
“不,正因为我们第一次见,这些话我才能对你说出口。”陈佩佩微笑道。
江淮愕然。
“不过我确实挺相信你的。”
“为啥?”
“因为我爷爷说过,会害羞的人不会是坏人。”
闻言,江淮害羞地摸了摸头,“是嘛?老人家的话总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