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赶路人也没办法,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里,这座废弃的驿站至少能遮风挡雨。
还是那个煞白的脸庞,还是那个柔弱的声音:“这里是废弃的驿站,先生还是去别的地方吧,这里不干净。”
“这大雨下得,哪儿有什么别的地方,我就知道这有个驿站,按照昱朝法律,驿站必须接纳政府官员。你小子赶紧让开,我要进去。”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力士进了驿站,“对了,把我那马喂好点,否则……”大力士对着自己脖颈比划了一下。
“是是是,小的照做。”
大力士身材魁梧,脸上有刀伤,望了一下开着灯的大堂,二话不说径直走了进去。
“妈的,还说废弃,这么多人好不热闹。”
小哥从二楼下来,大力士吓了一跳,“你小子从哪儿进来的?快快弄点吃的,老子饿了。”
“客官稍等。”
大力士乘此间隙,见众人也是官差模样,于是向各位问好:“在下卫雄,往南去‘蜀郡’任职,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陈实见没人搭理他,回答道:“吾等皆是北上参与‘大赦比试’之人。”
“哦?哈哈,正好反方向。”大力士将蓑衣脱下,随意扔在地上,“那你们就是死囚和押送死囚的官员咯。”
“正是。”
“遇见即是缘分,喝一杯如何?”
“这里恐怕没有酒。”
“小二!”
“来了来了,大人,何事吩咐。”小哥端着馒头和肉汤上来。
“你们这有酒吗?老子给钱!”大力士拍了拍自己胸口,金属声很脆。
“实在抱歉,这里穷乡僻壤,没有酒,就连这肉汤,也被前面几位客官吃完。”
大力士用筷子在肉汤里搅了搅,看到零星的小肉块,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小哥的衣领:“胆敢诓骗本官,该当何罪!”
大力士顺势单手将小哥提了起来,小哥扑腾着双脚:“小的不敢,小的怎敢诓骗大人。”
“卫大侠,我们这还有肉,没动过,卫大侠就凑合着对付一顿吧。”贵雄见势不妙,赶紧说道。
“哼,臭小子,跟个娘们一样轻飘飘的。”卫雄扔掉小哥,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大力士卫雄吃饱喝足,“小二,带我去一号房。”
“大官人,这一号房有些,有些……不干净。”
“老子啥都不怕,走,带路!”就这样,卫雄去了三楼,进去一看,整间房间干干净净,“果然诓骗我,要不是楼下几个客官阻挡,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滚!”
小哥不敢说话,赶紧退出房间。
“哎呀,舒坦!”卫雄吃饱喝足,一屁股扎进床里,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一些狗吠声,又有点像羊咩咩叫,很快,入眠。
再看楼下大堂。
“几位,可否即刻歇息了?”押运人员打着哈欠问。
毕竟押运官已经上楼没了动静,估计已经进入梦乡,押运人员的职责就是看护好五名进西京参赛的囚徒,不敢有一丝怠慢。
“走吧,各位,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陈实这么一说,贵雄顿时觉得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众人上楼确定好房间,中间是五个死囚的大房通铺,两侧的房间各睡着押运人,同时,押运人还轮流在门外守护。
陈实见大家都已经安顿好以后,自己悄悄地来到窗户旁。这不看不要紧,从窗户望下去,伴着雨声,两个黑影抬着一个像人一样的东西进了偏房,随后几个魁梧的黑影也跟着溜了进去。
本想逃走的陈实着实吓呆在原地。
“陈实,别想着逃跑。”王德发突然一问,吓得陈实赶紧放下窗户,窗棍却掉落出去。
“我……没……”
“这荒山野岭的,又是瓢泼大雨,你逃出去估计也是一个死,不如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贵雄说道,随即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有……蹊跷!”陈实说了一句。
“是有蹊跷,外面有官兵把守,我们又是蜀郡死囚代表,再有蹊跷,反而咱们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王德发说。
突然又是一个惊雷,隐隐约约传来羊咩咩的声音,慢慢地,大家进入梦乡。
贵雄感觉自己刚睡着不久就进入了一种幻境,不知虚实:周围依旧是四位同样躺着的“战友”,窗外也是瓢泼大雨,整间屋子笼罩在阴森可怖之中。
不一会儿,屋顶悬梁上出现了一个面无血色的面孔,是那个小哥!
小哥用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床榻上的五人,鲜红色的舌头不断舔舐着自己的嘴唇,俨然一副“吸血鬼”的模样。
贵雄死死地盯着小哥,却发现小哥根本看不到自己是睁着眼睛盯着他的,于是贵雄努力挣扎着想起身,可身体却沉重无比,甚至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就在贵雄努力挣扎的时候,小哥从悬梁上头朝下直接降到离自己最近的王德发的脸前,身体倒垂,小哥的脸与王德发的嘴巴几乎贴在了一起。
贵雄心里想着,这五个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你可真是不挑食啊,可自己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只见小哥那鲜红色的舌头已经伸了出来,在王德发的脸上胡乱舔舐着,王德发似乎皱了皱眉头,眼睛依旧紧闭着。
这可不行,贵雄想大声喊醒大家,可怎么使劲也没办法出声。
无力感瞬间袭来,贵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里,他头脑和眼睛都非常清楚自己在这里,可就是无法动弹,感觉到自己是任人摆布的,也可能自己灵魂脱离躯体,从另一个角度在“看”这间屋子。
完全动弹不得的贵雄眼见王德发脑袋突然歪向了自己,之前,老王紧绷的身体也瞬间瘫了下去,难道阳气被吸走了?
接下来,小哥身体轻盈地落地,走向旁边的陈实。
陈实睡梦中还咂巴着嘴巴,似乎没吃饱,又似乎梦见自己正在享用美食。
小哥如法炮制,可这一次却背对着贵雄,一个黑色的背影笼罩在夜幕中,显得格外瘆人。
贵雄能想象到小哥的舌头如今正在做着龌龊的事情,可自己如何能破现在的死局呢?
挣扎,也仅仅是脑袋里在挣扎;呼喊,嘴巴都张不开,也只是脑袋里的一厢情愿。
正在此时,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小了些,更重要的是,一个像狗叫又像羊叫的声音传来,又是这个声音。然而这一次的声音终于帮贵雄解脱了束缚。
贵雄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实的方向。
哪里有什么“小哥”,只有熟睡的四个人罢了,正当贵雄看向王德发的时候,那个记忆里的睡姿将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正纠结着自己是否应该喊醒大家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门外闪过,不可能是官差!贵雄干脆起身,向着门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去。
贵雄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只见“小哥”煞白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瘆人。
“你干毛?”贵雄嘴里吐字不清楚。
“我是看看各位是否睡得安稳,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没有骚扰大家吧?”
“走走走!哪儿有什么脏东西。”贵雄有些愤怒,却又不想发作,怕惊扰到其他人。
“诶,对了,官差呢?”
“没见到。”
“按理应该巡逻才对。”贵雄挠挠脑袋,顺手将小哥手里的水拿起猛灌了几口。
经此一吓,贵雄也是精神了许多,哪里还睡得着,见雨势小了,干脆出门去看看这个“荒废”的驿站。
“还愣在这干嘛?”
“水……”
贵雄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小哥的水壶,赶紧递还给了小哥。
贵雄看着小哥下楼后,自己向隔壁两屋走去,官差们似乎睡得很死,算了,出去透透气,顺便看看这“荒废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