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勇重大杀人案”结束,可家家户户饭桌上都离不开这件事,上工同样唠嗑。至于影响嘛……村民疑神疑鬼,不愿意到别人做客。
“八爷平日瞧着和善,想不到竟然是杀人犯,咱瞎了眼啊。”
“可不是,有一次俺瞧他给狗啃肉,想着想让他请客,当时八爷阴恻恻问你真的想吃肉吗?我觉得自己不要脸就说开玩笑,现在想想……”
“幸亏啊。”
“……”
沈裕则整理着手里东西,省市县的嘉奖有点多,不算票,光是钱都有两千,更别提一些难搞的票。
周娟原本怕他大手大脚,可瞧着儿子能花能赚,便不管。
现在啊,一出门,村里谁不说她是苦尽甘来,晚年肯定顺遂平安,李毓肯定有出息。而嘉奖第二天,一半的钱跟票直接到她手里。
周娟:真棒。
当然福祸相依。
由于李珍珠回家寻弟弟差点遇到生命危险,她思考一件事。
村里四五十户,村民穷不穷富不富的,平日辛劳工作能混个半饱,再富点可能就是混个加餐。
可而今不同。
省市县的嘉奖令村民看到生活的另一面,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只用学习哪怕不干活都能活得好。
周娟也明白何谓黄金屋。
古语云:财帛动人心。
大家都是泥腿子,穷到啃树皮,忽然隔壁家暴富可以天天山珍海味,谁不羡慕眼红,一旦情绪上头则容易犯错。
自己家一共六口人,老弱妇孺集齐,而且劳动力天天上工,真出点事咋办?
夜里,村尾院落静谧。
煤油灯幽幽暖芒,十月中下旬的风有点冷,衣衫荡漾……
周娟盘算着明日到县城里买啥东西,再絮絮叨叨说着过冬筹备。
“得早点筹备,明天到县里……”
冬季农闲。
S县属于祖国偏北区域,十一月中旬就降温,十二月下雪,田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村民得在冬日来临前备好一整个冬季要烧的柴跟煤,粮食。
十一月底,大队长照着一年工分发粮食跟工钱,票。
勤劳、家里劳动力多的能有一个安稳的冬天,而懒的,真不想饿死就到河沟走一趟,累但赚工分。
今年家里增加三口人,想要过得好一些肯定得屯粮。
买粮有两种途径,一是带粮票前往供销社,那里粮食价格实惠,若是没票就得到黑市看看,当然价格贵一点。
“早点到黑市看看,周围村落遭灾,时间拖得久黑市粮食价格肯定翻几翻。”
而粮票留着应急。
“幺儿,你说呢?”
话落,众人看向一旁看书的男生。
家的话语权从不固定,而是看能力,家庭贡献等等,李毓接二连三结交朋友获得嘉奖,是灵魂人物。
沈裕微怔,继而笑道:“嗯,我觉得挺好,而且——”
“疏通河道累,咱家出点钱吧。”
“行。”
李珍珠眼睛“噌”一下亮了:“真的不去?”
周娟伸手指点点她脑门:“骗你干嘛,今年待家里修修屋顶跟篱笆,落雪前再到山里弄些柴火,你不是说修修家里茅厕吗……忙着呢。”
说完,周娟脑海浮现近日担忧的事,忍不禁蹙眉。
下一刻,耳畔声音响起。
“妈,有事吗?”
周娟瞥一眼开口的男生,忽然用力捉住李珍珠的手,再提自己最近几日的梦:“上次李富贵到家里偷东西的事我一直怕,老做噩梦。 ”
“……”
周围鸦雀无声,李珍珠安慰握紧母亲温暖手指:“那就是个意外,我可强了。”
沈裕沉默着喝一口水,懊悔油然而生。
当天若不是特意寻他,李珍珠不会遇险,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了。而周娟继续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很久了,书里不都说嘛,啥啥之罪。咱们家日子红红火火村民肯定眼红。”
“这一次是李富贵,下一次是谁。”
“不是所有乡亲都是坏的,可是其中有一两颗老鼠屎。最近乡亲碰见我就问省市县的嘉奖有啥……”
沈裕扶额,忍不住提醒。
“怀璧之罪,把危险扼杀摇篮里。”
“小事小事。”
周娟摆摆手,而沈裕思考着一个念头——搬到县里。
半晌,摇头。
1976年的秋末,住房不允许买卖,一些职工家庭靠单位分房,真想到城里居住只能靠“换房”。
村里土地属于村集体,他们想要靠土屋换城里的房,做梦。
而且周娟半生跟土地打交道,平日跟村民唠嗑八卦,再用劳动换得粮食,踏实心安,真让她跟赵康母亲一样待县里,得憋死。
他垂睫思量半晌:“李富贵铤而走险的原因一是怕杀母事情东窗事发,二是自己孑然一身,属于特例。村里抛掉理性的人不多。”
“而且,我们家有枪。”
周娟手指摩挲着下巴:“那也是。”
沈裕:……
话谈到最后,男生声音一顿:“妈,明年春我想上学,直接跳级到高二。”
高中生一天6工分呢。
他的想法简单,高考新政策落地观望一届,等改革政策实行,看看家里人要走的路再参加高考。
“行啊。”
周娟觉得李毓一定能考上的,至于学费不用担心。
深夜,男生房间煤油灯亮至三更。翌日,周娟等人背着筐爬上牛车打算到县里采购,留一个人守家。
县里黑市粮食价格堪比去年,周娟有点担忧,但想想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村妇就不管了。离开黑市,周娟家人背着沉甸甸的箩筐只觉脚步生风。
中午,到赵家一起用餐。
而傍晚,李珍珠满足啃着肉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俊秀男生淡定走进邮局。
半晌,再出门。
她干净利落啃完最后一口肉包,再拍拍手里油渍:“阿弟有秘密啊。”
是啥呢?
好奇。
回程路上,由于粮有点重他们怕累坏老牛只得走路回村。秋季道路两侧多枯草,蝴蝶翩翩……
“娟子,今天黑市粮便宜吗,你买那么多干嘛?”
“家里多三口人,备着过冬。”
“哦哦。”
李老伯颔首,再问:“黑市粮价钱怎样?”
“挺贵的……”
一问一答声音伴随着铃铛飘远,悠扬清越声音回荡。李珍珠戳一戳弟弟手臂,眼神有点揶揄:“阿弟,刚刚神神秘秘寄信给谁呢?”
“说说。”
男生倏然一笑,眼里愉悦显而易见:“给老师。”
……还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