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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知何时飘落,疾风肆虐秦岭以北……

偏北的一座小村庄里风卷着雪遮挡视线,两方人马立于风雪里对峙,一外一内,院里挤满周家人,男女老少皆有。

周老头挡在最前面,厚袄添补丁,眉毛跟肩膀落雪,抿唇间像一位坚不可摧的战士。

周大贵绷着脸,回想眼前人退役老兵的身份觉得麻烦。

下一刻,他恢复和蔼笑容。

“四伯,最近身体咋样?老人冬季最难熬,有啥头疼脑热的记得到卫生所看看,省得出事。”

周老头哼一声:“假惺惺。”

“有啥事直接说,别叽叽歪歪的惹人烦,你那点伎俩俺能不清楚?”

话落,地面雪随风飘沾满胡须,老者打一个喷嚏。而周大贵瞅一眼院落里的人,笑着问:“两家结亲的事四伯考虑怎样?”

“做梦!”

简单二字击碎周达自尊心,他红眼想动手,再被同行亲友阻止。而周大贵一双略发黄的眼睛直直注视着老者,再看看被老者挡一半的男生。那样出挑的相貌,总觉得似曾相识。

于是,牛头不对马嘴问一句。

“第一次看见这么俊的男娃,我瞧你有点面善,叫啥名字啊?”

众人:刚刚不是聊亲事吗,咋忽然问名字?

视野里俊秀男生蹦出两个音节。

“李毓。”

随着吐息热气凝结成一团白雾,笼罩眉眼,同报上青年的眉眼融合。周大贵不自觉攥紧手指,脑海蓦然浮现当日抽签会上侃侃而谈那一幕。

是他。

事情麻烦了,只要周家跟李毓稍微沾亲带故一点,周梅跟周达的事情不可能成,而且容易惹得一身腥。

搞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周大贵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我想起来,原来是李毓同志,差点没认出来。”

“幸会,刚刚都是误会。”

众人:误会?

周达正挑衅瞧着李毓,虽然不清楚他跟周梅啥关系,但是他一向看不惯小白脸,而且打了他肯定得付出代价。

只是,下一秒给自己撑腰的家长腆着脸赔笑说着误会。

他懵逼看看父亲:“爸,你不是说杀鸡——”儆猴。

然后,他被压着鞠躬。

视野里白雪茫茫,周大贵声音自上方响起,化于风里:“俺家臭小子平日里最喜欢搞事,俺早想教训一顿。刚刚他回家告状说有人打他,我特意来道谢的,想不到居然是李同志。”

“年轻人打打闹闹正常,俺儿容易冲动,有啥冒犯的事希望不要介意。”

“李同志,要不要到俺家喝杯茶……”

周大贵变脸跟翻书一样,看呆两方人,而沈裕瞳眸掠过一丝了然。

外祖父曾提到周大贵家情况,小时候他常常一年到头都靠山里捡东西吃,直到选上大队长,逐渐利用手里权利给家里谋福利跟利益,而且办事特喜欢吹牛、摆谱。

一个“官味”浓郁的小人物。

“不用。”

他拒绝,随意寒暄两句再好奇问:“您是石村大队长吧,据说发粮前登记簿烧没了……事可不小。”

“可以展开说说后面具体处理措施吗?”

“……”

周大贵上扬的嘴角一僵,偏黄的眼睛有点混浊,明白眼前年轻人为亲戚鸣不平。想着,他自信道。

“登记薄的事跟村书记聊过了,他挺满意方案的。”

“哦。”

由于沈裕表现冷漠,众目睽睽下周大贵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很难干出热脸贴着冷屁股的事。

他恭维几声少年英才,瞧着众人于寒风里瑟瑟发抖,再道。

“风雪有点大,俺们先走一步。”

话落,不等周家人开口自顾自拱手,拽着周达急匆匆离开。只是踢门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此刻雪里身影显得寂寥,灰头土脸……

周家人面面相觑,再一起看向李毓,眼里充满震惊,崇拜。

周大贵一行人即将消失视野里,男生忽然叫住他们:“等等。”

“村干部踢坏村民家的门不用修吗?”

“……”

最终,跟周大贵同行的中年人憋屈修门再离开……

“真厉害!”

“居然灰溜溜离开了,表弟,你可是杠杠的。”

周围一阵雀跃欢呼,沈裕回应着,忽然注意到拐角有一个被雪半埋的脚印,不知是谁?

*

昨夜晚餐暂时垫肚,早餐从简,午餐就是第一顿。

得重视。

早上众人钓的鱼足足做出两大盘鱼丸,把打好的鱼丸往雪地一冻,等邦硬,存着能吃很久。

而鱼头跟鱼骨不浪费,鱼骨煎香煮汤,鱼头则跟辣椒一起爆炒。寒冷冬日喝一碗浓香的鱼骨汤,再嚼嚼鲜辣鱼头,真是灵魂的舒畅。

“端菜!”

“暖壶有热水,一个个排队洗手。”

由于家里人口多,一桌坐不下特意摆两围,一桌男人,一桌则坐着女人跟娃娃。沈裕出门,一眼看见桌面摆得满满当当的几盘菜,地三鲜,酸菜腊肉,酸溜白茶。

周老头乐呵呵伸手招呼:“小毓,来来来。”

“坐。”

家庭里每一个位置都是不同的,而他落座,周围倒不曾有不满。等菜全部上完,周老头象征性舀一勺奶白色的汤,喝一口,再夹土豆。

土豆软糯,他享受眯眼。

“味正。”

周娟闻言拍腿乐:“那是我亲自炒的,味道顶呱呱。”

嬉笑间,众人总算开动。

屋外北风飘飘,屋里暖洋洋,娃娃们一个个顾不得说话只夹菜喝汤。而沈裕的碗一直不曾空,不是这个长辈夹菜就是那个长辈舀汤。

“酸菜味道不错,小毓够得着吗,要不要移一点?”

“喝汤,汤真的好喝。”

“爽!”

屋里其乐融融,侥幸的麻雀嗅着味,“嗖”一下飞到院里谨慎啄食小麦,偶尔“吱吱”两声。

下一刻,黑豆眼睛一移,小小瞳眸倒映着木栅栏外三道身影。

他们不停耸鼻咽口水。

脸蛋红红的娃一吸鼻子,声音软而轻:“阿奶,好香啊。”

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者眼睛死死盯着木屋,脑海浮现一张不久前看到的面容,咧嘴:“乖孙,咱们再等等。”

“等啥?”

“等雪小一些。”

小孩不懂弯弯绕绕,只是照着老人说的等,而半晌,两点左右红日驱散云雾,暖洋洋的。

雪停了。

阳光暖和,不久,凄厉声音瞬间击碎村庄的平静。

“亲家啊!”

“给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