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暗影从屋檐上落下,在影川耳边低语了几声,影川转身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中还响着低低的咳嗽声,直到影川走近才堪堪停了下来。
君昭缓缓放下手中素白的帕子,漫不经心擦了擦唇边的血渍,道:“何事?”
影川躬身禀报道:“暗卫来报,慕思年是和慕落衡一同前来的,只是慕落衡未进驿站来,已经同慕思年一同离去。”
君昭仰头倚靠在床边,苍白的面色越发显得瞳仁黑沉沉一片。
他抬了抬手,道:“处理干净。”
影川接过帕子,神色凝重道:“是。”
彼时,一条静静的小巷里,两匹骏马踢踏着稳步前行。
沉默半晌,才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夭夭……可好?”
慕落衡一手拉着缰绳,微微偏头看了眼身侧的阿爹。
慕思年虎目微挑,道:“既然担心夭儿,方才为何不见她?”
慕落衡拧了拧缰绳,眼眸深深,并未回话。
慕思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道:“放心吧,她没事,只是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我虽看不清时晏对君昭有多重要,但他对夭儿……不似作假。”
慕落衡唇间弯起苦涩的弧度,道:“阿爹一生阅人无数,难不成看不出来君昭在利用夭夭吗?”
“吁!”
慕思年拉紧了缰绳,身下马儿立即稳稳停了下来,一双虎目略显凌厉道:“夭儿对慕家的重要性,君昭比你清楚,他若真想利用夭儿做些什么,可轻而易举取你我的性命,但我亦非贪生怕死之辈,之所以愿意扶持他,是因为他从未真正伤害过无辜之人。
朝堂局势复杂,皇后一党视将军府为眼中钉肉中刺,若说利用,该是我们利用这棵大树,来保全慕家。”
“衡儿,莫要被儿女情长蒙蔽了敞亮的眼睛,人生如过眼云烟,若真爱护一个人,就守住这片家国,盼她一生平安康乐。”
慕思年话落,没在多言,驾着马儿远去。
慕落衡眉间紧缩,抬眸望着天边那轮淡淡的明月。
他不是不想见她,只是好像少了见面的借口,更怕她用异样的目光回望自己。
这半年多来,其实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可他还一直躲在神医谷。
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他骗了她。
她呢?
应该不会想要见他……
驿站后厨的一处角落里,慕鸾出神地望着药炉上的袅袅炊烟,唇角不自觉弯起。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君昭那句“我们回京城就成亲好不好……”,短短几个字眼,却如同心跳脉搏般令人心神荡漾。
她听见了,只是没有回应。
前世她对君昭又敬又怕,她成不成不亲,和谁成亲,都掌控在君昭的手里。
哪怕君昭借他们的婚事来引蛇出洞对抗敌党,她都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可这一世,她是有期盼的。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爱上了君昭,向往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选择了回避,“难道是前世落下的阴影?”
慕鸾轻声嘀咕了两句,身后不远处的侍婢闻言,忙凑近道:“夫人说什么?”
炉上的汤药咕噜咕噜冒着水汽,慕鸾蓦然回神,干笑道:“没什么。”
她亲手倒了汤药,端着托盘往回走。
走到回廊口的时候,恰巧看见不远处的影川,他手里不知递给一暗卫什么东西,那暗卫转身就走了。
影川一时不察,回头就看见回廊尽头处的人。
他身形一僵,好在他站在阴暗处,迅速调整状态,自然而然朝她走近,道:“夫人,这是给主子的药?”
慕鸾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眼暗卫离开的方向,道:“发生了什么吗?”
影川回眸看了眼,装作不经意道:“属下来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接过慕鸾手中的托盘,道:“是矿山的事,属下得去回禀主子。”
慕鸾默了默,眼下能惹出岔子的也就金矿一事,她倒是没多问,只是说起另一桩事来,“影栖和惜月伤势如何了?”
影川暗暗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没有起疑,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再开口时,语气却有些沉重道:“两人伤势不轻,但惜月内伤不重,若非有影栖替她挡了那致命的一剑,怕是难逃一死。”
说到这,他眼帘垂了垂,道:“影栖……影栖到现在都没醒,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右手筋脉被割断,虽然淳于淮书替他接上了,但是武功也废了一大半,日后难保还能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慕鸾抿着唇,眸中满是愧疚,突然想到什么,忙道:“你可知淳于先生去了何处?他既是建安神医之后,兴许他还有别的办法能治好影栖。”
影川神色顿了顿,眸中思绪千回百转。
若是以往,别说淳于淮书不会离开,就算是他想走,自己也会把他强行扣押下来,直到影栖醒过来。
可事实是,为了主子,淳于淮书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