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两根,三根。
在右脚不动的状态下,抓住脚掌的手指,被苏山用铲子一根根撬动,和鞋面间多出了一道缝隙。
时间过得很慢,他的动作也很慢,这是细致活。
额头上,早已布满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顾不上去擦,苏山看向那根鞋面最边缘处的大拇指。
因为大拇指比较短的关系,这根手指还有一部分埋在土里。
露出带有指甲的那节,紧紧扣住鞋边。
不待苏山找好角度,明明他的左脚没有动,却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被抬升。
之前的话,右脚被抓住,脚下除了手掌还有缓慢隆起的土包,造成一边高,一边低。
现在,两只脚的高度大体一致,持平。
他的左脚踩踏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土包。
与右脚不同,土包里面没有冒出手掌抓住手掌。
也许现在迅速抽脚,不会被小土包中可能隐藏的手掌抓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又一情况,苏山没有选择去赌究竟是他的脚快,还是手掌探出的速度快。
或者,这个小土包里面根本没有手掌。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自认为对身体百分百的掌控,依旧杜绝不了抬起左脚后,破坏当下身体平衡的可能性。
再退一步说,既然左脚脚下出现了小土包,那么其它位置,也有可能隆起小土包。或者干脆,像是中招的右腿一样,在刚踩下后,便被迅捷探出的手掌抓住,自投罗网。
苏山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双腿,明明两只脚下都出了问题,他的心绪却一点都没有波动,仿佛这两只脚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连带着手上用铲子去撬动最后一根手指的动作都停下来。
重新提起铲子,苏山将注意力放在左脚上。
如果左脚再被手掌抓住,他就不得不动用底牌,来应对当下的情况。
好在,他的脚不动,地下的手也不动。
他双手握在铲柄的中段,这个长度刚刚好,便于等一下的操作。
苏山弯下腰去,铲刃面对着自己的身体。
随着上身越来越低,最终,他手中的铲子,铲刃的部分,呈四十五度的斜角对着鞋尖的位置。
鞋子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存在着松软的土壤,苏山盯上的也是这一层。
如果脚下是一只手掌,可能还存在连接的手臂的情况下,以人体骨骼的强度,除非用上斧头和吃奶的力气,否则没有办法将其一分为二。
可要是只存在着土壤,那结果可就不一样。
苏山用上了巧劲,事实上他也仅需要用铲刃嵌进与鞋底接触的那一层薄薄的泥土中,让铲刃成为脚与地面中间的第三者,那一层阻隔的介质即可。
当下,在苏山左脚脚下分割表层土壤与土地的铲刃前行得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见差不多了,苏山的左脚脚后跟轻轻抬起,然后是脚尖,直指整只脚悬空,底下的小土包毫无反应。
然后,左脚猛的踏下。
“嘭。”
闷响,铲面上的一层泥沙被震得飞起。
另一面,则结结实实的与地面接触,发生碰撞。
一脚,两脚,三脚。
抬起,落下的左脚,一次次的践踏铲面。
在闷响声中,铲面下的土包一点点消退下去,直到最后恢复成为之前的平整的土地。
刚刚脚不能动,现在不一样,在脚下多出了一层铲面作为阻隔后,左脚再动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其实是另一种拍打小土包的方式,说到底,无论是用哪个部位,是脚还是手出的力,只要保证不和地面发生任何直接接触就行。
抽出铲刃,苏山的左脚重新落回原先的那处小土包隆起,又被重新用铲子平整过一次的地面。
纸上记录的关于小土包处理方式的内容,半真半假。基于那真实的部分,苏山能够确认的是,小土包经过铲子的拍打消失后,所在位置最起码在一定时间内可以保证安全。
现在他的左脚平稳踩踏着地面,没有新的小土包隆起,未见探出地面的手掌。
苏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右脚上,开始处理起刚刚没有处理完的大拇指。
过了一段时间,最后的那根大拇指,也在铲刃的介入下,和鞋面产生了一点距离。
那只青灰色手掌的五指还呈现着抓握的动作,然而却不再像一开始,是牢牢钳制住的状态。
到现在,也该开始最后一步。
苏山深吸一口气,弥漫在口鼻间的尸臭味,在经过一段时间适应后,没有一开始那般臭。
只要不死,人总能适应在各种环境中生存。
双手紧握住铲柄,苏山眼睛紧盯着右脚,举高了手中的铲子。
接下来非常关键,他需要在一瞬间将右脚抽离,在那只手掌抓上来的时候,用手中的铁铲给予致命一击。
要是错失机会,则前功尽弃。
虽然脚掌脱离了钳制,接触面最大的脚底,还是在手掌的掌心。
在青灰色手掌五指屈伸,呈现抓握的动作下,他也没办法如之前一般,把铲面探进脚掌下,人为的制造出一层阻隔的介质。
那么…
该怎么做,不言而喻。
苏山猛的抬起右脚,在脚掌刚刚脱离地面的刹那间,那只青灰色的手掌破土而出,紧随其后,与脚掌的距离,只在毫厘之间。
然而,比苏山的右脚,脚下的手掌速度更快的,是他双手掌间握持的铁铲。
早在右脚抽离地面的前一秒,铁铲已经裹挟着劲风,朝下拍击!
那只探出的手掌,明明快要抓住朝着左侧偏斜的脚掌,用触手可及来形容也不为过。
明明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嘭!”
铲面正中手掌,连带着手掌,以及裸露于地面之上的手臂一齐拍落于地。
苏山右腿迟滞的那瞬间,为的就是躲开下落的铁铲!
他躲开了,可是直来直去的手掌没能躲开。
在那只手掌在地面摸索,还要朝前探来之时,迎接它的,又是一次自上而下的,来自铁铲的猛击!
“嘭!嘭!嘭!”
每一下的拍击,沉闷无比的声音中,夹带骨骼碎裂的细微杂音。
尘土飞扬。
那只手掌,包括从破开的小土包中探出的手臂,在一遍遍拍击中,渐渐消失。
余下略微凹陷的地表,还有狼藉翻出的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