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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楚风这一生经历了三次刻骨铭心的离别,第一次在七岁,他的母亲去世,第二次是老师长辞,第三次是接到这封信,手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他母亲是胡人,跟着家人来大历行商,却遭遇了劫匪,母亲落单后被他父亲所救。

没有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有的只是他父亲贪图美色,强留母亲做他侍妾,母亲到死都不知道他还有家人活着,并且找过她,而父亲骗她家里人都被劫匪杀死了。

他知道这件事还是认识了张思远之后,朝廷安排人剿匪,而他无意间知道了当初他们截的那批胡人还有人活着,是母亲的哥哥一家,一直在大历寻找母亲的踪迹,只是母亲早已经死了,舅舅心灰意冷带着妻儿回到自己的家乡。

小时候,父亲经常不在家里,母亲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门,就连父亲大婚迎娶别的女人她也不闻不问,后来父亲就再也没来过他们院子。

他是山庄唯一的少主子,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父亲不喜母亲,而他也有一双异域的眼睛,虽然不敢苛待他们,但对他们如同空气,从来不亲近。

可能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偶尔也会回来教他武功,请人教他读书写字,那个时候不知道母亲和父亲的事情,对这个父亲也有孺慕之情,所以不管是练武还是读书,他都很努力的做着,只希望得到他一生的夸奖。

母亲偶尔会和他说一些她家乡的事情,她从母亲的脸上能看得出来她很想家,很想自己的亲人,当时他想等他长大了带母亲回去。

直到母亲快要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用着不太熟练的大历话说:“小风,娘对不起你,娘想回家了。”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带母亲回去,回到她的家乡,这个庄子里唯一对他好,对他笑,会喊他小风的人死了,那晚他哭了昏厥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才有人发现他。

母亲的葬礼很简单,父亲只是回来看了一眼,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曾经喜欢的妾室而已,一滴泪也没有,安排人处理葬礼的事情。

母亲走后,他就只剩下一个人,每日练功读书,日子就这样枯燥无味的过着,直到凌霄凌霜出生后,他的在庄子里的地位就越发的尴尬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庄子以后的继承人是凌霄兄妹。

夫人虽然不会关心他但也没有可苛待他,他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所以在练武和读书上就越发的刻苦,以得到别人的认同。

不知道为什么凌霄凌霜从小就喜欢跟着他,夫人也从来不阻止。

慢慢的他知道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色无度,江湖上都是他的风流韵事,他想到了总在屋子里愁苦流泪的母亲,小时候的对父亲两个字的孺慕之情再也没有了,他再也不会期待那人回来看他一眼,然而练武读书已经变成了习惯。

夫人应该是知道他的为人,所以不管不问,从来不在意他在外面找了多少女人,关心的只有凌霄兄妹。

十六岁那一年,他想离开这个住了十几的家了,只有凌霄兄妹拉着他的衣服哭唧唧的叫他不要走。

他是在外面游历的时候见到张思远的,不过是顺手救了他,张思远知道他一个人游历江湖,就说要带他去京城,他想反正都是游历,去京城也一样,还没去过京城,也没看过皇城。

京城比他游历过的城镇都繁华,张思远一有空就带他到处玩,每次带他去蓝府,就能看到蓝先生对张思远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后来他也稀里糊涂的成了老师的弟子,老师说他很聪慧,要好好培养。

他想起在庄子里教他的夫子也说过他很聪慧,那个时候他是高兴的,聪慧的孩子总是让人喜爱的,只是喜爱他的人太少,所以老师说要收他为弟子的时候他是高兴的。

一年一半的时间在京城待着,一半的时间到处游历,每次出门老师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但是他从来不会拦着,就像他不会拦着张思远做生意一样,也不会拦着他出门游历。

直到他在聚兰阁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说他眼睛像星辰大海的人,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睛就知道这话是真心的。

星辰大海,用这么美好的事物来形容他的眼睛,还是第一次,他知道他心里是欢喜的。

接下来的交谈,让他更加的喜欢这人,他忍不住的想去认识他了解他,直到看到他夫郎儿子的画像,他从画像能看得出王昱很爱他们,嫉妒的情绪弥漫心间,他知道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只能拿了东西狼狈的走了。

不过他控制不了自己心,也控制不了自己想要接近他的行为,只能控制自己见他的次数。

张思远知道了,他还特地让自己看王昱和他夫郎如何恩爱,让自己死心,可是他这颗跳动的心如何死,不过是竭力的控制着,到最后竟也习惯的默默地在远处看着,看着他宠着爱着自己的夫郎,笑着把对方抱在怀里,却再生不出一丝的嫉妒。

看着和他长得很像的二宝,生出了这要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的想法,所以他认了二宝为干儿子,一腔的喜爱都转移到了二宝那里。

他以为自己不再喜欢王昱了,直到听到他的死讯,那种从脚底一直窜到心间的绝望,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栗,这时他才知道不是不喜欢了,只是埋在深处不敢触碰而已。

后来看着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还能拥抱着他,这才意识到,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的喜欢算什么呢,从那一刻他放过了自己。

他见他的次数越发的少了,除了教二宝习武,陪在他身边只有孟羽,他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他回应不了,孟羽也知道,但还是跟在他身边,不论去哪里。

他放下信后,赶去了玉溪村,见到的只有王昱夫夫的墓碑,在墓碑前静默了一会儿,倒了一杯酒,洒在了墓前,这世间什么都抵不过时间,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就像这杯酒慢慢的渗入土里再也看不到。

他回头对着孟羽说,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做夫妻吧,他等不到的感情,不能一直让孟羽和他一样,至少许了下辈子。

他看不清孟羽是哭了还是笑了。

只知道这大半辈子是她在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