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将军府。
被杨庆奎惦记的火爆小辣椒耿三娘,此时也正与耿同光谈论着他。
“义父,您觉得六郎他……如何呢?”
耿三娘是一位清秀的温婉佳人。
但那火爆脾气却与她这外表极不相称,仿佛一朵带刺的幽兰。
耿同光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桌上的茶壶,又看了一眼她。
耿三娘嘻笑一声,左边露出一个梨花小酒窝,快步上前,殷勤地替义父斟上热茶。
“义父,您快说说嘛,六郎他到底怎么样!”
耿三娘的声音娇脆悦耳,充满期待。
耿同光将茶水一口饮尽,又把茶杯递给耿三娘。
耿三娘撇撇嘴,嘀咕道:“这可是御赐的龙井,真是暴殄天物,牛嚼牡丹。”
这龙井茶是耿同光归来之日,新帝赐予的御品。
原本,对于耿同光被召回京,家中上下都忧心忡忡。
但看到新帝如此厚待,他们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大半。
毕竟,耿同光这些年来被朝廷文官弹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耿同光双目似寒星,笑声浑厚低沉。
“哈哈哈,我这老牛啊,辛苦养了十多年的白菜,如今却要被头猪给拱走。”他调侃道。
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戏谑。
没有外人在场,耿同光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他心中其实有些不解。
军中那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耿三娘为何偏偏看上了杨家那小子?
耿三娘在义父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杨庆奎的喜欢。
她小脸微红,轻声道:“别人的好,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就喜欢六郎他满心满眼都是我,又事事听我的。”
耿三娘与杨庆奎的缘分始于一次灯会。
当时,丞相府的吴公子带着一群人在灯会上横冲直撞,不慎撞倒了耿三娘的小姐妹。
那几人不仅不道歉,还冲她们做鬼脸,然后一溜烟地跑掉了。
只有杨庆奎留了下来,向她们道歉,并为她们每人挑选了一盏花灯。
后来,耿三娘在外面与几个公子约架赌钱。
原本说好一对一较量,谁知那几人输了之后却想赖账,竟然联合起来欺负她。
那日路过的人很多,但只有杨庆奎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帮她。
那时的他还是一身肥肉的小胖墩,一点武力值也没有,被揍成了猪头也始终挡在她面前……
耿三娘轻抚颈间一条精美的璎珞。
一颗颗玉珠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这条首饰是杨庆奎的母亲私下赠予的。
三娘以往舞刀弄剑,从不喜佩戴首饰。
但近日来,她却时常佩戴在身,引来兄长们一阵调侃。
她和她与那些兄长们都是耿将军麾下士兵留下的孤儿,自小被耿将军收养。
虽非血缘至亲,却胜似亲人。
耿同光虽长年征战在外,但对他们的关怀从未减少,书信礼物从未间断。
就连他们的婚事也全由自己做主。
耿三娘视耿同光为亲生父亲。
她看上的未来相公,自然希望能得到义父的认可。
此时,恰巧门外突然闯入几名少年郎。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负责盘查吴楚洵等人的士兵。
那士兵朝耿三娘眨了眨眼,戏谑道:“三娘,这次五哥得夸夸你,挑人的眼光一流,这人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耿三娘与耿同光对视一眼,两人都未说话。
但耿三娘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诧异。
虽然她心里觉得杨庆奎哪哪都好,但爱情还未让她失去理智。
这五哥夸的,是六郎吗?
耿同光朝耿五郎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
耿五郎靠过去,笑问:“义父,有何吩咐?”
耿同光伸出弯曲的食指,狠敲了下耿五郎的头。
“身为侦查营小旗,竟然连人都没搞清楚,就在这胡言乱语,别出去丢人了。”
耿五郎捂住脑袋,皱眉问道:“我犯什么错了?”
“什么错?”
耿同光冷笑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
耿五郎扭头与其他兄弟交换了个眼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三娘看上的不是那位气质出众的公子?
可全程与他们打交道的明明就是此人啊!
这时,几人似乎回过神来,回想起那三人,突然一顿,脸色大变。
其中一人惊呼道:“三娘,你选的未来夫婿,不会是那个……那个胖子吧?”
耿三娘一听这话,小脸一板,哼了一声道:“什么胖子胖子的,人家有名有姓的,叫杨庆奎。”
一人直接越过耿三娘,问向耿同光。
“义父,那人看起来实在差劲,完全配不上三娘,您真的同意了吗?”
耿三娘峨眉微蹙,反驳道:“说什么呢,他哪有不好?你们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肤浅,不要看他表面,要看他内心!”
几人脸色一僵,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耿同光双手拳掌相撞,手指骨发出一声脆响,然后笑了起来。
“其实,此人配三娘也不错。”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戏谑。
“虽然谨小慎微、但性子温和,为人仗义,又能事事维护三娘、对她言听计从,这已足够了。”
耿三娘听了耿同光对杨庆奎的评价,不由得得意地看了几位兄长一眼。
耿五郎几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最后总结道:“原来三娘要找的是个耙耳朵啊!”
十日后。
针对秦相指控耿家军勾结倭寇,以及耿同光拥兵自重、坐观倭乱、欺君罔上的案件终于有了定论。
经过三司的严格会审,这些指控均因缺乏确凿证据而被驳回,朝廷随即解除了对将军府的围困。
然而,朝廷认为耿同光在军队管理上有所疏忽,扣除他半年的薪俸,以示惩戒。
京城一家不起眼的茶馆二楼。
一位中年人临窗而坐,目光穿越熙攘的街市,洞察世间百态。
小贩的叫卖声、马车的辚辚声、孩童的欢笑声……
这人间烟火,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欣慰与慨叹。
不久,他对面坐下一人。
来人身量极高,精悍矫健,虽一身简单灰袍做了掩饰,但仍隐藏不了那周身的凛然之气。
他坐下,便招呼道:“相爷!”
吴相点光如炬,微微颔首:“同光!”
茶博士安静地为两人煮茶、沏茶,随后悄然退下。
吴相免去了所有寒暄,开门见山。
“这次委屈你了。”
耿同光哂笑,不以为然:“下官早已习惯,再说,若论委屈,满朝文武哪有相爷委屈。”
吴相嘴角难得带上一丝苦笑,默默饮了口茶,放下茶杯。
“ 我有新政需全面推广 ,秦相出自世家,愿意支持。”
“条件是?”耿同光问。
吴相目光中带着凝重,“江州巡抚之位!”
耿同光轻扣桌面,“不知天高地厚!”
吴相眼中波光闪动,“他们想要军功,有你耿家军垫后,杀些倭寇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这话说得颇有深意。
耿同光眉峰微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行啊,那就让他们看看,江州的倭寇到底好不好杀!”
两人聊完公事,慢慢地品茶,叙叙旧。
吴相目光定定地看着耿同光,突然笑道:“听说犬子这几日,下了值就往你府上跑,没叨扰你吧?”
耿同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微笑道:“自然没有,吴公子资性敏慧,对兵法颇有见解,尤其是对倭寇痛恨至极,满腔凌云壮志,当真是虎父无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