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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启永嘉二年,春深四月天。

一封急报如同晴天霹雳,猛然间炸响了宁静的宫廷。

蓟辽总督俞成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竟被辽东总兵暗中救走。

辽东边军在军营中哗变。

将士们群情激昂,誓要迎回俞公,重掌帅印。

否则,边疆将士将弃田不耕,任由女真铁骑践踏疆土。

此消息如野火燎原,瞬间震撼朝野。

耿同光原本要离开京都,闻此变故,连夜叩响了吴相府邸的大门。

吴相沉吟片刻,轻叹一声。

“现下之策,唯有让俞成将军速回,安抚边军,亲自向陛下请罪,方能平息风波。”

然而,世事无常,耿同光的书信尚未送出京城,噩耗传来。

秦相下令抓捕俞成在京的家人,俞夫人机敏过人,连夜遣散子女。

当官差们破门而入时,只见俞府之内,一片死寂。

一排女眷的身影悬于梁上,无声诉说着冤屈。

御书房。

“砰!”

一声巨响。

轩辕裕怒不可遏,将手中茶杯重重摔落。

他面色带黄,眼中一片猩红。

“秦相越发放肆,竟敢先斩后奏,私自调兵囚禁俞家满门,他还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宫人早已被他驱散。

书房内,唯有李墨寒一人静静站立。

轩辕裕痛心疾首:“你看看,这就是我大启的军队,秦宣那老狐狸欺压朕还不够,现在连养的狗也敢反噬其主,朕这皇帝当得,真是讽刺至极!”

他提及的,是辽东边军哗变之事。

李墨寒眼神一闪,随即恢复冷峻,字字铿锵。

“陛下,边军之事,断不可开此先例,否则国法何在?臣愿领京畿精锐五万,誓平叛乱,以正朝纲。”

轩辕裕目光空洞地望向一方,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既然这祸端是秦相挑起,便让他自己去收拾这烂摊子吧。”

李墨寒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随即收敛神色,正色道:“但大启乃是陛下的江山社稷,若秦相借此机会兴风作浪,该如何是好?”

轩辕裕缓缓踱步,语气中带着冷意。

“秦相手握重兵,中军禁军皆在他掌握之中,但若能借此机会除去他在京的四卫,他日要收拾他,便易如反掌。”

他心中默念着苏琦的教诲,皇权稳固,必先掌控兵权。

如今,左军已归他麾下,右军中立,禁军也由吴楚洵牢牢掌控。

只有彻底铲除秦相在京的势力,他的皇权才能更加稳固。

他记得轩辕凌的前车之鉴,权力在手,则四方臣服;一旦失序,便是动荡不安。

轩辕裕的算盘打得好,可在朝堂上提出此议,却遭秦相一派坚决反对。

“张秀义既掌左军,又掌辽东都司,辽东之乱,理应由他调山东十九卫平之。”

此言一出,兵部与内阁亦纷纷附和。

轩辕裕望向吴相,面露希冀。

吴相心中自有计较。

东三省改革初见成效,若边军之乱蔓延开来,百姓又将如何安身立命?

故而他此番立场,竟与秦宣不谋而合,意在速平叛乱,安定民心。

秦宣手持笏板,一身绯色官袍,神采非凡。

他这好气色,自然不只是因为化解了轩辕裕意图削弱他京营卫所的危机,还与沈玉有关。

沈玉被点为状元后,自是被授予翰林院修撰。

轩辕裕初时,尝试过命他讲授经史。

却不料此人言辞间尽是老儒的迂腐,满耳充斥着“之乎者也”,所解经义也显得枯燥乏味。

即便是倾城之姿,也难以抵挡这份沉闷。

再加之轩辕裕近来心绪不宁,李墨寒又受吴楚洵所托,频频在轩辕裕面前言其不是,言语间不乏醋意。

终使轩辕裕对这位新科状元渐失兴趣。

如今沈玉投身于国史的编纂与文史档案的整理之中,每日里安安静静,勤勉不辍。

但他即便想低调也不可能。

那一身清华的气度,邀请其共饮、参与诗会的官员,络绎不绝。

而最近,沈玉更接下了秦相的重托,辅助整理前朝档案。

每日需亲赴相府,汇报进展。

“下官拜见相爷!”

沈玉一袭淡雅青衫彰显文人风节,不急,不躁,举头投足间,尽是风华。

秦宣每次见到他那与亡妻相似的眉眼,便忍不住感激上苍垂怜。

他的儿子即便流落在外,依然保持着秦家的风骨,长成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君子。

沈玉授官后,头发便束起,戴着乌纱帽,再也不见他戴着那玉簪。

秦宣望着他,眼中满是虔诚与慈爱。

唯有他的歌儿,方配传承他们秦家血脉,光耀门楣。

秦宣满腔父爱却难以言表,只能关切地询问道:“沈大人在翰林院中,可还习惯?”

沈玉躬身行礼,温文尔雅地回答:“同僚皆为和善之人,下官在此颇为适应。”

“如此甚好,甚好。”秦宣满意地点头。

他随即翻阅起沈玉修书的几处标记,提出询问。

沈玉对答如流,回答得既准确又详尽,足见其学识渊博,记忆超群。

秦宣抚须而笑,赞道:“沈大人功课做得真是出色。”

“大人妙赞!”

沈玉闻言,语调平和。

既不过分谦逊,也不失恭敬,那份坦荡与从容,更让秦宣心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他轻声试探,眸光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年少的事,可还记得?”

沈玉失忆之事并非秘密,他向来也没有隐藏。

此刻,他眼中掠过一抹迷惘,仿佛云雾遮月,难觅旧梦。

“早已不记得!”

沈玉轻垂眼帘,一抹淡淡的忧郁悄然爬上眉梢。

“或许,忘却亦是种解脱,不必再让那些过往的记忆纠缠心间。幸而,如今有双亲疼爱,生活也算得上圆满二字。”

他话音刚落,秦宣猛地起身,激动地走到他面前。

“圆满?何来圆满之说!那沈家,不过一介商贾之家,怎配做你父母?我……我才是真正……”

秦宣双唇微颤,终是难抑心中汹涌,一把执起沈玉的手,声音颤抖。

“歌儿,你并非沈玉,你乃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子,秦朝歌!”

“什么,这……?”

沈玉愕然瞪目,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满是难以置信。

他慌忙抽回手,神色间俱是震惊,黑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秦相,你……你别戏弄下官了,我怎能是您的骨肉?我早已认祖归宗……”

“不!”

秦宣打断了沈玉的话,情绪彻底失控。

他目光炽热:“是沈家欺瞒了你,我才是你血脉相连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