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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是在两日后送达的。

此番前来宣旨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督李墨寒。

李督公一身暗纹织锦飞鱼服,像只孤傲的苍鹰,周身环绕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冽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声线清冷,字字清晰。

俞成恭敬地承接了那天子诏书,心潮澎湃,双手微颤,胸中顿时涌起一阵豪迈之情。

从今日起,他便是大启唯一的藩王,辽东王了。

“恭喜俞大哥,贺喜俞大哥,哦,不对,是辽东王!”

吴楚洵适时送上一连串花团锦簇的恭维。

心中很是满意自己这一趟做成的“小生意”。

俞成感激地握着吴楚洵的手,使劲晃动。

他深知,若无吴楚洵的鼎力相助,仅凭自己麾下五万将士,根本成不了事。

吴楚洵趁着两人拥抱的契机,在他耳边提醒。

“权势在手,兵马自当扩充,俞大哥莫忘初心。”

俞成闻言,眼神微凝,随即轻拍吴楚洵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俞成垂眸,眸光深邃,心中暗自筹谋。

唯有手握重兵,权倾一方,方能有机会与朝廷分庭抗礼,静待时机,给予秦宣致命一击。

吴楚洵与耿同光的承诺在前,他自是不会轻举妄动,扰乱他们对秦宣的周密部署。

但若他们失手,俞家的血海深仇,他誓将亲手讨还。

周遭,俞成的将领们蜂拥而上,围绕着新封的辽东王,贺喜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个个涨红了脸,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藩王可是有授官权的。

以后在辽东境内,他们这些旧部,自然也会跟着鸡犬升天,扶摇直上。

吴楚洵静立一旁,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边,李墨寒已急不可待地趋至吴楚洵身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里溢满了思念之情。

吴楚洵也是满面喜色。

未曾料想竟是自家兄弟来颁旨,遂领着人去了王世昌的府邸。

身后,一个小尾巴默默地跟着两人。

吴楚洵不耐地抬眼,冷下神色。

能如此厚脸皮地跟来,除了那脑袋不够用的阿齐汗,不作他想!

自上次这人突然闯入,打扰他与张秀义的好事后,张秀义便搬去了王世昌的府邸,并重兵把守。

传下口令——

【阿齐汗与狗严禁靠近。】

阿齐汗不由得悻悻,亏他还挺喜欢那左都督的。

不过好在,吴楚洵仍与五万京营兵居住在一起。

连日来,阿齐汗频频往吴楚洵营帐里钻,皆被吴楚洵提溜着拎了出来。

与吴楚洵亲近的特种兵,竟以此为乐,开了赌局,赌阿齐汗在众人离去前,能不能拿下吴楚洵。

能拿下的,押注三比一。

不能拿下的,押注十比一。

可见吴楚洵在这群亲兵中的形象……

“不准跟来!”

吴楚洵面无波澜,丢下此言,携李墨寒步入府邸,对阿齐汗的纠缠置若罔闻。

阿齐汗撇撇嘴,嘀咕道:“星哲所言非虚,你果真是风流成性,连宫中的宦官也不放过!”

吴楚洵本已步入门内,闻言身形一顿,转身冷冷看着他。

“你若再胡闹,我便请星哲来把你带走。”

阿齐汗闻言,顿时噤声。

此行他率兵试探,见山海关的旧将软弱,心中暗自庆幸。

但随即又发现吴楚洵麾下那五千精锐之师,又让他心生忌惮。

那些士兵,个个英勇无双,以一当十,令人望而生畏。

若大启士兵皆被此人如此训练,日后,哪还有他女真一族的立足之地?

阿齐汗立于原地,久久未动,眼中逐渐凝聚起一抹深沉的杀意。

李墨寒进门后,先与张秀义见礼,二人客套寒暄一番,再言及皇帝对他的惦念。

“陛下龙体可安泰?”张秀义情难自禁,关切询问。

李墨寒笑吟吟道:“大人放心,陛下龙体康健,特命奴才来此传旨后,再速迎您回朝。”

张秀义微微一顿,目光投向吴楚洵。

吴楚洵适时上前,打着哈哈。

“李公公此行奔波劳碌,陛下旨意能如此迅速传达,定是公公沿途未敢稍歇。来,请随我来,先至客房稍作休憩。”

言罢,他向张秀义投去一抹意会的眼神,便领着李墨寒去了另一间厢房。

屋内。

方才在外人面前冷峻孤傲的厂督大人瞬间化作温顺小猫,扑进吴楚洵的怀中,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微光。

“大哥,我好想你!”

李墨寒平时里低调温润,情绪难得有如此外放之时。

吴楚洵知他一直将自己视为亲人,故而也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背,再携他入坐。

“好得很,胃口大开,每餐能吞六碗饭,你说好不好?”

李墨寒听他这般戏言,眉眼弯成了月牙,耳根悄悄染上了红晕。

被吴楚洵轻触之处,仿佛有暖流缓缓淌过,微微发烫。

他此行心急如焚。

沿途便听闻山海关在打仗,故而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还好吴楚洵安然无恙,否则,他……

念及此处,李墨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世间没有吴楚洵会怎么样。

吴楚洵随意倚在椅背上,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致地问:“这圣旨来得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啊,可由什么缘由?”

是的,俞成获封藩王的恩诏,实属下得快。

这是天子在金銮殿上直接斩了一个御史,方换得此局。

要知道,先帝费尽心力,才废除藩王制,如今的大启再无一位藩王,

故而,当轩辕裕在朝廷提起让俞成就任辽东王时,便引起了朝堂轩然大波,朝野震惊。

左右两相、宗人府及满朝文臣,皆极力阻之。

反观武将行列,却是态度暧昧,沉默中暗藏玄机,各自盘算,心思难测。

天子见抵制之声四起,本欲退朝,择日再议。

然都察院一御史,却挺身而出,直言不讳:“陛下此举,似有违先皇遗志,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此言一出,犹如火星溅油,天子当场震怒,当即下令禁军将其拖出,就地正法。

龙椅上,天子双眸赤红,犹如困兽之怒。

群臣畏其威势,噤若寒蝉,无人再敢置喙。

如此,圣谕终下。

吴楚洵漫不经心地听李墨寒讲完,轻眯起眼,修长的手指轻敲椅柄,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他心中暗叹,轩辕裕如今在朝堂上威势更胜从前啊。

若他能持续秉持明君之道,那自己不去……

也未尝不可!

李墨寒见吴楚洵陷入沉思,便静坐一旁,目光温柔地打量着他。

吴楚洵不笑之时,面容更显沉稳,周身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

李墨寒心中忽起波澜,一股疯狂的念头油然而生。

试想这天下,若再无先皇嫡系血脉,天子之位,能者居之。

那这皇帝,为何不能是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