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廉和李春华的讶异中,萧慕言亲自盛了两碗米饭,盛饭过程中好像是担心不够,还总是用木勺往下压一压。
接过米饭的赵廉,配合上他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及浑身干透的黄泥,像极了一个十足的傻子。
萧慕言完全没有理会他人惊诧的表情,自顾自找了个墙角,蹲在地上,然后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大口大口的扒了起来。
赵廉很是怀疑的尝了一口,但嚼来嚼去也没吃出别的味道,仍不死心的他,又咂吧咂吧了嘴,但无论怎么品,这也只是一碗如假包换的米饭而已。
“萧兄,难不成你这一路都没吃饭?”
“你吃不吃?”
“什么?”
“你要是不饿,就把你那碗也给我,正好我没有吃饱。”
“有这么香吗?”在递给萧慕言之前,赵廉忍不住又尝了一口。
“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个一会很快就到了,萧慕言唯恐赵廉感受不到什么叫壮观,于是又特意上了城墙。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人群,尤其那一个个比萧慕言还要过分的扒饭速度,以及吃到嘴里就立刻流露出的满足,赵厚终于明白了美味的涵义。
“世兄,你还饿不饿?”
“不饿。”
“哦,那我就不管你了。那个谁,给我盛一碗,嗯,盛两碗米饭端上来。”
只见那个谁立马向粥棚跑去。
“怎么样?”
“香,而且最神奇的是,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这饭就是什么味。”
“看来你已经领略了其中的奥妙,那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猪蹄。”
下一瞬,萧慕言再次从赵廉身上看到了赵广安那肥硕的影子,快了,用不了几年就能赶上了。
一盏茶,赵廉用三碗的饭量,成功逆袭。
“哎,这都天亮了,湘州刺史怎么还没过来拜见咱们,这个吴凤山是在摆谱吗?”
“呃...,他应该还没有醒酒。”
“啊,昨晚他陪世兄喝的?”
“嗯,三碗,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这个人怎么样?”
“世弟指的是?”
“官品如何?”
“不错,心里有百姓,而且一点也不糊涂。就是官瘾比较大,既不舍得丢官,更不舍得丢命。”
“这个标准已经相当不错了。”
“怎么,世弟这是动了爱才之心?”
“并州刺史李兴朝年龄实在是有些大了。”
一个随口问,一个不隐瞒。
“吴凤山去不去先不说,他这刚上任没几天,朝廷那边够呛能放。”萧慕言很认真的做出了分析。
“这不是有萧兄在吗,所以此事还望萧兄多多指教。”赵廉立刻拱手抱拳。
“你也太抬举我了,我要是有这本事,晋州刺史就不会一直空着了。”
随着见面次数增多,加上燕北和安西越发密切,二人除了更加亲切之外,萧慕言也越来越感到赵廉的成长速度实在是惊人的很。
“萧兄,别人不清楚,我是知道的,晋州刺史空着跟没空一样,早晚都是刘一白的,我家先生可是对刘大人推崇备至。”
当初刘一白在金銮殿的表现,着实让陆留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既然不好推,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行,你要是真的想挖人,那就先探探吴凤山的口风,若是他有意,到时候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好的,如此多谢萧兄。”赵廉对着萧慕言再次行礼,随即又开口说道:“我听说朝廷那边是赵云澜带的队?”
“嗯,前些天进京刚见过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面了。”
“他路程那么近,理应比咱俩到的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的晚,饿死的人就多,那么需要的粮食也就变少了。”
“他奶奶的,这爷俩是真他娘的狠,城下这些可都是大燕的子民。”
“在他们眼中,燕北子民是我萧家的,安西子民是你们家的,虽然湘州收回来了,但依旧感觉远了那么一层。再说,可着劲的打西楚,国库如今必然也有些紧张。”
“萧兄,要不咱们问问建安两州的这些百姓,愿不愿意跟着咱们走,不如咱俩直接分了得了。”赵廉连开玩笑都是一脸的认真。
“百姓都跟着走了,于是吴凤山也就变成了一个光棍,所以不跟着你走也不行了,对吧。”
“萧兄所言极是,不过我这算盘打的,的确是有些太美了。”
萧慕言忍不住笑了,但赵廉还是一副很正经的表情。
“世弟,愚兄有个不情之请,那个你以后开玩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的笑一笑?”
“啊,好的。”说完,赵廉很听话的挤出来一个很不自然地笑容。
“见过安西世子。”杜老实给赵廉请了安后,立刻躬身对萧慕言说道:“禀侯爷,尸体已经全部焚烧掩埋。”
“嗯,有什么发现?”
萧慕言直接询问,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赵厚不是外人,不用隐晦。
“禀侯爷,湘州城守军的确只剩下老弱病残,而且人数也确实只有一千有余。”
“好,西门那边灾民最少,等兄弟们吃饱了,立刻带着他们去休息,三个时辰之后,留下一千人喂马,其余人即刻向灾区进发。”
“诺。”
“世兄,湘州城守军都被赵世兄带走了?”
“不是,怕被朝廷问责,基本都吓跑了。”
“哦,前些天赵世兄攻打梁城的时候,我对他佩服的简直是五体投地,但刚刚看到这些灾民,我对他突然感到很失望。”
“嗯,湘州堤坝年久失修,他和他爹自然是知道的,却一直没修,里面自然有侥幸心理,毕竟谁也没有料到今年雨势会这么大,但无论如何,他们父子也是对不起湘州百姓的,所以得知湘江决堤的消息之后,我是直接叫着赵厚的名字开口大骂的,和你的失望相比,我对他更是愤懑的很。”
“当初在晋城,你我都许诺过,有朝一日,若是他无处可去,咱们两家都会给他一个容身之处,而如今他如此令人愤慨,到时咱们...”
“来之前,我托人给他带了话,等等看他会怎么回吧。”
“好。萧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赵廉说这句话时,比平时还要严肃、认真。
“请教不敢当,尽管直言。”看着赵廉表情,萧慕言也一本正经起来。
“当权者最应该在乎的是什么?”
赵廉问出了一个曾经让萧慕言也困惑了许久的问题。
突然,萧慕言在赵廉身上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晚在湘云客栈,在烛光照耀下投射到墙面上正在思考的影子。
萧慕言站起身,很郑重的说道:“我的答案是百姓。”
赵厚明显一怔,然后毕恭毕敬的给萧慕言施了一礼,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个自然而又真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