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厂长,出了这样的事,警方肯定会找我谈话,如果我还是执意躲开,避而不见,这不仅将令警察怀疑我,连海哥勇哥都得怀疑我,届时恐怕一样难以再在这里待下去。
若是我等着警察上门,怕就怕他们要查我的身份证,我那假证拿出来,换了普通人肯定是没那么容易辨别真假的,但对于警察来说,我想他们绝对是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这样的话就完了……
我内心在极限挣扎,这一刻从未有过的煎熬和茫然失措。
就在我无法抉择、举棋不定时,邱辉接了个电话,然后过来对我说道:
“坤哥,警察到了。”
“啊?”
我不敢有太大的反应,但头皮已经发麻,身上冷汗狂冒。
“我出去带他们进来。”
邱辉道。
“噢…好…”
跑路还是留下来赌一把,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决断就在眼前……
我看着彪哥他们,心里剧烈斗争着。
眼看着邱辉出了车间大门,我心一横,罢了!赌一把吧!跑也不是事,而且牺牲巨大,干脆留下来赌一把,赌我作为一厂之长,警察不会让我拿身份证。
拿定了主意,我便不再犹豫,果断留在原地,努力调节自己的神态、表情,千万不要表现出任何一丝的不自然、露出马脚。
思忖间,几个人影出现在了大门外,我一眼看去,刹那间感到眼睛一阵发黑,脑袋晕沉,仿佛大脑缺血一般。
此刻的门口,邱辉带着三个一度令我胆战心惊的警察正在向里走来,我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我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脚已经不受控制的发软,甚至已经微微颤抖。
我意识到自己这些不妙的变化,我极力控制自己,决不能让这几个警察看出我的不对劲来。
不一会,警察走到了我们面前。
“怎么回事啊这?”
一个年纪较长,胡茬子有些灰白的警察,看着地上瘫坐着的各怀心思、头上都有血渍的彪哥和赵毅以及站在各自后面、打斗痕迹明显的一干人等问道。
不等大家回答,他又问道:
“你们这负责人呢?”
这时邱辉手掌指向我对那几个警察道:
“警察同志,这是我们厂长。”
三个警察转身看向他们身侧的我,我极力掌控自己的表情、眼神以及每一个细微动作,我走上前去,尽量微笑的自然,伸出手道:
“警察同志,我是这个厂的厂长…”
刚言毕,我又赶紧马上接着补充:
“呃,我姓周,你们喊我周厂长就行!”
白胡茬子警察和另两个年轻警察一齐看着我,这一刻我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的声音。
白胡茬子警察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温和地说道:
“噢,周厂长,你好。”
和他握手的一瞬间,我竟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绝难想象,一个在逃的逃犯,和警察握手是怎样的一种说不出的心境。
那感觉,有点心惊肉跳,又有点恍恍惚惚,还有点诚惶诚恐。
“周厂长,这是怎么回事?”
“噢,噢…”
我快速反应过来,
“我也是刚接到厂里的电话,在外面事还没办完就赶了回来,这不,我刚回来还没两分钟,你们就到了,我也还没了解情况。”
说着,我走到彪哥和赵毅旁边,看了看他们,对他们说道:
“行了行了,都起来交代情况吧!你们这是互殴,谁也别装可怜了,没什么用!谁都讹不到谁!”
说完,我拍了拍彪哥。
彪哥始终盯着赵毅,见赵毅动了起来,他便迅速站起身,跟着一起走到警察身前。
我看了看周围参与斗殴的其他人,赵毅那边都是之前从生产车间调去仓储部的。
彪哥这边几乎都是邱辉手下的保安,看他们许多都衣裳不整,但身上的伤比赵毅那边人要好得多,看得出,他们尽忠职守,敢打敢拼。
我对白胡茬子警察道:
“同志,把他们都喊去我办公室问询吧,如何?”
白胡茬子警察点点头。
我便让彪哥和赵毅让参与斗殴的所有人都到厂长办公室集合。
办公室里,警察对彪哥和赵毅一一讯问。
事情起因是一组之前的产品出现问题,彪哥喊来已经调去仓储部的老组长询问,其间语气重了些,老组长就和彪哥争吵了起来。
而后赵毅赶了过来,赵毅一直袒护老组长,后来直接演变为对厂里人事调整是针对他那一派系的指责。
于是,双方越吵越凶,赵毅更是喊来了被调离的其他老组长,一起大闹。
双方人员对彼此都各有情绪,再后来,就直接演变成了肢体冲突。
警察问询彪哥他们的同时,我心里无比紧张,生怕他们一个转身就要看我的身份证件。
十几分钟后,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白胡茬子警察说要带走彪哥和赵毅双方的几个带头人,我连忙点头称好,这一刻只想尽快摆脱警察。
彪哥和邱辉以及赵毅那方的几个主要斗殴人员被带了出去,我跟彪哥眼神交流了一会,便目送他们上了警车,离开了厂里。
我回到办公室,整个人如获大赦,瞬间轻松。
几个小时后,派出所的电话打到了厂里,他们要对彪哥和赵毅他们进行行政拘留。
我将事情向海哥汇报,进一步商讨了接下来的对策。
晚上,我组织股东以及管理干部开会,我就起了个头,后面他们经过讨论,一致决定开除参与斗殴的双方所有人员,并明确规定,以后只要有人胆敢在厂里爆发冲突、妨碍正常生产秩序、影响工作,一律开除。
开除公告在第二天早上的员工早会上统一公布,被开除人员即刻解职,前往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第三天,我们被开除的那些兄弟被人事部重新招聘回到了岗位。
我们通过这个事情,名正言顺地清除了赵毅那一派系的主要人员,厂里的局面,我们已经基本上完全掌控了。
五天之后,彪哥和赵毅双方人员拘留完毕。赵毅刚一回来,就再次径直找到我。
“周厂长,你带我去找唐总,我们谈谈吧!”
此时的赵毅,眼里的锐气已经所剩无几,我终于感觉到是时候彻底摆脱赵毅了。
我再次带赵毅来到公司,这次赵毅态度已经被磨得好了许多,他开的价码也降到了350万,但这仍然远远超出我们能接受的范围。
商谈仍旧无果而终,临走前,海哥对赵毅道:
“赵毅兄弟,你回去考虑一下,我们能接受的就是按照徐总的折价比例给你退股,当然啦,你留下来的这几个月,我们也不会让你吃亏,股份完成收购之后,这几个月的分红,我会破例让财务单独计算,破例发给你!”
可以说,我们的方案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了这个工厂,我们实在是被耽误了太多的精力,如果赵毅一开始就好好合作,双方也不可能拉锯如此之久。
赵毅冷冷哼了一声,但未置可否,随即先行离开。
赵毅回到了岗位,一连几天,平静如水,只是他再也无心工作,每日在厂里只是坐在他的办公室玩俄罗斯方块。
我们不着急,反正厂里有制度,工作时间不干工作,该罚的都得罚。
只要赵毅愿意这样待下去,就让他一直待下去,只要他不闹事就行,若是他转性,转而真心认真工作,真挚地融入我们、和我们精诚合作,那对我们双方也是好事。
然而,赵毅最终还是僵持不下去了,一周之后,他答应了我们的退股方案。
最终,赵毅拿了退股股金218万,加上四个月的分红15万,彻底退出了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