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锵看着面前的陆大远,看起来他在明人的战俘营中并没有受到大多的苦楚,相反,比自己映象中的还要胖了一些。
在肖锵的目光之中,陆大远的脸渐渐的红了起来,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以前,在邓洪面前,他可是与肖锵平起平坐的人物,可现在,两人就再也不在一条平行线上了。
“陆将军,都是老同僚了,我也不绕来绕去,就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了。”肖锵看着陆大远的局促不安,心中很是满意,看来当了一回战俘,也将他的骄傲磨没了。
“肖将军请讲,末将知无不言。”陆大远抱拳,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好,陆将军,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投靠我而不是卢一定呢?”肖锵问道。“相比起来,你跟卢一定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陆大远苦笑:“肖将军,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你的儿子要娶王爷的孙女为妻了,这是一招妙棋,王爷只怕终生难得再出王府了,只要您有了这个儿媳,昔日的邓氏所部,
必然会都聚集到将军您的麾下,只怕王爷也是乐见其成的。既然如此,我自然要抢个先机,这是其一,其二,末将没脸去见那些昔日的袍泽,只求到了将军麾下,以后也不要把我与他们分到一军,末将希望独领一军。”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肖锵大笑起来:“陆将军,明人当真愿意释放你这一万人马回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们图什么呢?如果说仅仅是对于我兵出虎牢关的酬谢,我可真不敢信。”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陆大远叹了一口气,“那个郭氏老儿,倒也不瞒我,直截了当的告诉我,说肖将军你的势力薄弱,即便是有了邓姝可以奇货自居,但只怕也做不到像王爷那样能将所有人凝聚到一起,像卢一定,只怕就不会太服气。所以他们觉得,需要加强一下您的力量,不然您肯定无法对抗卞氏以及皇室的打压。”
肖锵眯起了眼睛,哼了一声,“他们就不怕我到时候反咬他们一口。”
陆大远看着肖锵,半晌才摇摇头:“我也问过郭老儿这个问题,他却只是笑,不过,态度似乎很轻蔑。”
肖锵冷笑起来:“好,好得很,不过也无所谓,等我锟鹏展翅的时候,自有他们的好看。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将陆将军和你的那一万麾下弄回来再说,那可是我们边军的精锐,有了你这一万人加入,还怕卢一定不对我低头?”
陆大远苦笑:“肖将军,明人已经准备将宝清营调到永平郡了。”
“这就开始防着我啦!”肖锵大笑:“似乎他们也没有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可一世嘛!陆将军,你说明人是不是有些失心疯了,居然敢将你这样的大将放回来。”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陆大远摇头道:“明人不在乎我这一万人,他们要的是我大秦永远也不能安定下来,要的是有一支能对抗皇室的强大力量。”
肖锵眼中厉光一闪:“这一件事,陆将军你怎么说?”
“肖将军,我有的选吗?”陆大远长叹一声:“我是败军之将,率一万军兵未打一仗便投降了明人,虽是无奈之举,可皇上他知道当时的情景么?他只会认为我贪生怕死,在他眼中,只怕我该杀百次千次万次。我又是王爷的心腹,王爷失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卢一定现在不一样战战兢兢,他麾下还有数万大军呢,不一样缩在青州城,陛下几次召他进京,他都趁病不去么!我们无路可走,想要活下来,活得好一些,便只有找一个像王爷那样的人,大秦,也只有你肖将军了。明人图谋此事,却也是陆某脱困的大好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听了陆大远的解释,肖锵满意的点点头,的确,陆大远这样的人,已经可以说是走投无路,如果他不想一直在明人那里当战俘,便只有自己可以给他庇护与羽翼了。
“陆兄!”他亲热地拍着陆大远的肩膀,先前称呼他为陆将军,现在却是改了口,那是肖锵已经正式把陆大远当成了自己的麾下了。“何必如此心灰意冷?小小挫折而已,以后我们会讨回来的。你可是我大秦边军中的悍将,有你相助,肖某可是如虎添翼。这一次,你就留下来助我,明人既然肯放你回来,这一次的横山之战,说不得我还要好好的打一打,就算是你陆将军的赎金了。你是老将,正好发挥发挥你的本事,
给齐人一点教训。”
陆大远脸上泛起阵阵红潮,“不行啊,我的上万部下,现在都在永平郡修路架桥,给明人干苦力,我若不在哪里,只怕会出乱子。现在明人用得着我,我在哪里,他们不会苛责我的部下,如果我不在,天知道他们会遭什么难?我可不想到时候给肖将军你带回来的是一批骨瘦如柴的杂兵。而且,我在,他们终还有一些些士气,我说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
肖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陆兄说得也是。只是要让陆兄在明人哪里还受几天苦了。陆兄,到归来的那个时候,你也别跟明人客气,我希望回来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你也知道,我们穷啊,一万人赤手空拳的人回来,我还真不知道拿什么武装他们呢!”
“那是自然,想让我们干活,他们总得把我喂饱。”陆大远笑道:“总得带一支军队回来而不是一支难民。”
“陆兄,你我合力,必然能重振大秦。”肖锵伸出手去,与陆大远紧紧地握在一起。
细雨如丝,穿透了茂密的树叶,无声无息的浸透人的发丝,滑入脖颈,潮淡的空气似乎让人伸出手去随便揉搓一番便能滴出水来,已是十月中旬时分,气温一夜之间便骤降了下来,昨日还只需要穿着一件单衣,今天,便感到寒意逼人了。
一支百余人的队伍穿行在虎牢关至永平郡的山路之上。这条路,曾经让当时的肖新吃足了苦头,数千精锐,困在有凤、来仪这两个县的山林之中,进退不得,但现在,一条大道如同一条长蛇,在山林之间盘旋,虽然还只是平整了路面,打出了地基,但已经大大改善了这里的交通状况,蜂涌而至的商队骡马,车队,将地面踩得结结实实,再过上些日子,这路上铺好石籽,再拖上石碾子压上一压,那就是一条通衢大道了。
明人修路架桥的速度让虎牢关的肖锵惊愕不已,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们便完成了在肖锵看来要几年才能完成的巨大的工程。
郭九龄很开心,大明历经数场大战,现在国内是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人手,他的鹰巢也是一样,以至于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得不亲自出马来跑一趟,但一想到如今大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好形式,他便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陆大明却是心头苦涩之极。战马的前蹄踏上了面前的一座大架,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后方,后方便是大秦的国土,当他的马蹄踏上这座大桥,便进入到了明国的国土之内。
他突然跳下马来,双膝跪倒在了地上,两手死死的抠着地面,嚎淘大哭起来。
郭九龄挥了挥手,随从们立即退得远远的。郭九龄蹲了下来,蹲在陆大远的旁边,却并没有出声劝阻对方,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陆大远嚎哭了半晌,抬起手臂,擦去满脸的鼻涕眼泪,看着郭九龄,道:“我要见明皇!”
郭九龄了点了点头:“陆将军如果想见我们皇帝陛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十数日之后,一路快马奔驰的陆大远出现在了登县明军大营之外。郭九龄那个身体条件自然是不可能支持得住如此的快马长途跋涉的,到了越京城之后,陪伴陆大远的已经换成了田康。
陆大远率所部投降之后,他麾下的那一万人,秦风自然是不会白养的,他们被分成了几大块,分别在开平,永平,中平等地用自己的力气换饭响,工钱自然是没有的,但饭倒是管饱,油荤也不少,想要人干活,自然得要人有力气。开平,中平两地,被秦明两军打得稀巴乱,到处都需要人手来投入重建工作,而永平,因为要修建一条贯穿宣恩县,有凤县,来仪县的大道来联结永平与虎牢,同样需要大量的人手。
当然,干活的永远是大头兵,像陆大远这样的大将,自然不需要扛着锄头,背着钢钎去做苦力,相反,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是逍遥,他们这几个月来,就是在鹰巢的人手陪同下,几乎走遍了整人明国的领地。
秦风所谋甚大,像陆大远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着力争取一下的,几个月走下来,陆大远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已经看得有些麻木了。蒸蒸日上的明国,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撼,他们去了大明粮仓正阳郡,商业重郡沙阳郡,涅磐重生的长阳郡,秦风甚至让人带着他们去看了大冶城,太平城。
秦风的努力没有白费,陆大远终于动摇了,这一次的虎牢之行,只不过是让陆大远心中最后的坚持轰然倒塌而已。
当郭九龄听到陆大远的大哭之声,听到他要见皇帝,心中自是心花怒放,播种期已经过去,接下来,就到了收获的季节了。